晚上，家中依旧灯火通明。
桌上的菜吃掉大半，大家基本已经吃饱喝足，开始吃花生嗑瓜子，谈天说地。
程砺峰不是话多的人，只安静听着，慕舟倒是聊得开心。
喝了口茶水后，觉得肚子距离吃饱还差一点。
于是低头吃了几口饭，没忍住又啃了一口大骨头。
然后就再也吃不下了。
有的时候，吃饭就是差这么一口。
但这一口不吃，心里又不上不下的难受。
她习惯性的把大骨头放到程砺峰的碗里。
程砺峰也接收到她吃饱的讯号，把她碗里剩下的几口饭端到自己面前。
他低头，面色如常的吃掉慕舟的剩饭。
两人默契的动作落在不少人的眼中，俱都露出会心一笑。
反应最大的，非林絮湘莫属。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程砺峰居然吃慕舟的剩饭……
还吃得这么自然？
林絮湘胸口闷得厉害，她紧紧捏着手里的茶杯，再也不愿多看一秒。
一直到散场，她磨磨蹭蹭等到最后，终于找到机会单独和程砺峰说话。
她瞥了眼他的手臂，心疼的开口：
“怎么不去医院换药呢，到底缝了几针。”
程砺峰转身的动作顿了下，看到是她后随意“嗯”了下，打算回去院子。
林絮湘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主动走到他面前拦住他，眉心皱起：
“我听说，今天的饭都是你做的？你手臂还伤着，应该多休息才是，慕舟同志一点都不心疼你吗？”
她提及慕舟，明显批评的语气让程砺峰脸色微冷，这才掀起眸子看向她：
“她不需要你的评价，而且，我心疼她就够了。”
这话有些不客气，林絮湘心脏一疼，屈辱和伤心一起涌上来，语气也犀利了一些：
“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要不是怕你被蒙蔽，我才懒得和你多说。”
她挑了几件从李洋洋那里听到的话说给程砺峰听。
“她用这种手段嫁给你，自然会拼命伪装欺骗，程营长，你前途无量，我是怕你被她拖累……”
“闭嘴。”
程砺峰语气冷冽，强势的威压瞬间袭来。
除了在战场上，他鲜少会如此外露自己的冷酷。
可此时，他面色危险，就连路灯投下来的阴影，都带着让人血液冻结的吞噬。
林絮湘后背一凛，似乎有冷汗冒出来。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并非任人搓扁揉圆的花架子。
他是名强悍的战士，也是一名优秀的，能轻易洞察人心的战略家。
没有谁能骗得了他。
所以，一切都是他的心甘情愿。
得出这个结论后，林絮湘后退两步，身子晃了晃。
她脸色惨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程砺峰喜欢慕舟？
这个认知让她格外难堪。
好像她的一切行为都是跳梁小丑。
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质问，可程砺峰却仍旧没打算放过她。
“林军医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学会了背后嚼人舌根？”程砺峰声音冷淡，嘴角的弧度透着股嘲讽，“那我想你浪费了很多年，这种技能无需去学校学习，站在村口就能掌握。”
林絮湘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程砺峰说出口的话。
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说话如此难听的一面。
竟然拿她和村头说人闲话的长舌妇长舌夫们相提并论。
她脸色涨红，无地自容。
只觉得脸面被踩在地上碾。
恰在此时，慕舟从院子里出来。
两人对视的一瞬，林絮湘狼狈的躲开她的视线，转身跑了。
她想，她的自尊让她以后再也没办法面对他们了。
慕舟都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就见她跑走，好奇的问程砺峰：
“你们说了什么，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她说你拌的凉菜很好吃。”
程砺峰面不改色地撒谎。
慕舟看了他一眼，惊疑不定：
“那她品味还挺特别。”
整桌只有那道拌凉菜是她做的，味道相当一般。
在大部分菜都吃光的情况下，只有她的拌凉菜没吃几口。
林絮湘居然喜欢？
程砺峰没让她在这上面纠结太久，拉着她回了院子。
大门关上，他们开始收拾房间。
*
慕舟从最开始换药时的小心翼翼，到如今已经是游刃有余。
程砺峰的伤已经拆线了，基本痊愈。
其实，这点伤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从前的他并不在意。
可如今，他却老老实实按照医生的叮嘱，按时按点的让慕舟给他换药。
虽然每次的过程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和难熬。
可他抗拒不了。
甚至，他还有些期待。
他闭上眼，慕舟指腹的柔软愈发明显。
每一个接触的瞬间，都带来不可抑制的颤栗。
鼻尖，传来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
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心脏放肆的跳动着。
夜里，春雨悄然落下。
这对程砺峰来说又是一场难以入睡的夜晚。
只是还不等他放纵，房门传来一丝动静。
随后，慕舟怯怯的声音传来：
“砺峰，你睡了吗？”
他被突兀的打断，浑身僵住。
心口燃烧的火焰肆意喷涌蔓延，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一秒都等不了。
可此时慕舟还在门外。
他闭眼屏息，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才僵硬的下床，打开门。
慕舟穿着麻布面料的睡衣，唇瓣微微嘟起，仰头看他：
“房子漏雨了。”
她阐述了自己怎样发现的漏雨，又是如何的气恼。
她甚至以为自己在梦中，谁知道一睁眼，竟然真的漏雨了。
程砺峰盯着她小嘴一张一合，呼吸都沉了几分。
心口不受控的发烫。
他攥紧手臂，青筋暴露的有些狰狞。
程砺峰滚了下喉咙，嗓音格外沙哑：
“我去看看。”
慕舟的房间，正对着床的房顶确实漏雨了。
还不偏不倚的漏在棉被上。
床和棉被全都湿的厉害，怎么也睡不了了。
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
所以慕舟看向他，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
“你的床和被子能收留我一晚吗？”
她这句话是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有的只有对自己后半夜睡哪里的担忧。
可听在程砺峰耳中，只有无尽的遐想。
但面上，他还是冷静克制的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