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强捏着瓷盘，眼睛余光环视两边。
整个宴会厅，近百桌的宴席，上千双眼睛，就这么看着她。
她怔怔看着整个云家的核心，并不知道这位老人为什么要如此为难自己。
“二叔，我来吧。”
云山来接她手上的盘子，老人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用苍老的眼睛，打量着她。
季大强被看得来了脾气，拂开云山的手，抄起公筷，走到老者身边，俯身将糕点夹过去。
“您请。”
然而，糕点刚夹过去，便被一双筷子截住。
筷子的主人，似笑非笑地凝看她。
“年轻人的气性到底是大。”
“哎，老四。”
有人站出来打圆场。
“这孩子常年在外，今年又是第一次回来，不知道规矩。”
“不知道规矩，我这做伯伯的就得好好教一教，二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见没人应和他，他接着冷哼一声。
“家里这么多儿子，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女娃当家。”
一听到这儿，云山拍了桌。
“四哥这话什么意思，西南的市场是我在做，我的女儿接我的班，没什么问题吧。”
“小山，别怪四哥说话难听，实在是你不讲规矩！二叔还在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见云山不语，对方继续浇油。
“就沈家葬礼那事，告状都告到二伯这里来了，说你呀，不管不顾，冲冠一怒为红颜！”
“小小沈家，不足为惧！”云山冷笑。“况且，二叔在，四哥，这家也轮不到你做主！”
到这，季大强听明白了。
一切都是她在白云山庄自称少东家那件事闹的。
迎着老者的目光，她吸了口气，想说清事情原委，却见云山先一步抓住她脖子上的凤凰玉佩。
“二叔，这块玉，您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实在不是我不讲规矩。”
“什么破玉，你少来唬人，小山，你向来鬼点子多，这么多年，你从来不回来过年，偏偏今年回来，你为什么回来？还不是……”
“老四，少说两句吧！非让小辈子看笑话？！”
“爸，您老说句话吧，我们大家都听您的。”
直到这时，老者才悠悠开口。
“不分家，是你们爷爷的意思，当年，大哥和四弟也是同意的。”
他看了眼众人，接着将目光转向云山。
“小山，自古以来，都讲究门当户对，明媒正娶。你胡闹了一辈子，二叔管不了你。但云家谁做主，绝不是一个私生子——”
被云山打断。
“二叔，我与菡妹的事情，当年，我父亲是同意的。”
“大伯走了这么多年，谁能证明？再说，一个马工，大伯怎么可能同意？小山，素芝给你生了儿子，你再怎么心硬，都不能不认自己的种。”
见云山欲言又止看着自己，季大强头脑飞转，已将几人间的恩怨情仇梳理明白。
看来，当年云家不同意林老板和云山的婚事，给云山安排了结婚对象，很可能云山和对方有过夫妻之实？？？还育有一子？？？
虽然季大强在心中为林妙菡和林颂欣大鸣不平，但如此场合，还是秉着帮理更帮亲的原则，挡在云山面前。
“如果诸位是因为少东家的事情争执，我可以解释。”
“大人们说话，你个黄毛丫头插什么嘴？”挤兑她的依然是那老四。
季大强挤在旗袍里，本就束手束脚，听见这么句饱含歧视的话，异常烦躁，直接抽了一旁的装饰花，挑出一个枪花。
“要不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
“你们都听听，这还是女子说的话吗？说出去人家都笑我云家，女孩子养成小流氓！”
见他不依不饶，季大强没忍住，烦躁地一抓头发。
“云老四是吧，可能你不知道，我云棠从小就疯，谁欺负我的家人，我就揍谁越狠。”
“反了！反了！”
“四弟，你跟小孩子置什么气，小棠，来，把花放下来，听伯母一句劝，大家都是家人，团圆一次不容易，坐下来好好吃饭。”
中年女人柔中带刚，一手抓花枝，虽然笑微微，目光却逼视着她。
发现对方手劲不是一般大，季大强有点奇怪，还是一步不退地挡在云山面前。
“我不允许你们欺负我的家人！”
“你这孩子——”中年女人笑了一声，态度越发强横，只手掐花，另一手则隔着花枝来擒，分明也是练家子。
就在这时，老者又发话。
“云棠，我问你，你帮理还是帮亲？”
见中年女人要掐住自己，季大强嚎了一嗓子：“帮亲！”
她站定后，看了眼云山，硬声硬气道：“我永远维护我的家人，即便，他是错的。”
老者瞅她半晌，突然笑了，像在叹气，又摇摇头。
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后，把脸转向了宴会厅里的一树假花上。
“让云棠跟那几个小子一起下去锻炼。”
“二伯！您真是糊涂了！”
“四弟，坐下！”随着老者发话，中年女人已然倒戈，她笑眯眯松开抓花枝的手，反而将季大强护住，只手将那愤愤不平的老四按了下去。
季大强满腹疑团，看向云山，云山耸耸肩，完全没事人。
更奇怪的是，整桌人都好似忘记了方才的冲突，即便刚才还愤愤的老四，也在老者转过来脸后，簇起皮笑肉不笑的怪异笑脸。
季大强只好吸一口气，丢下手上的花枝，轻轻坐了下来。
对于季大强的行为，中年女人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她并没离开，而是将一枚玉扳指，套在了季大强的大拇指上。
“戴上吧，这是二爷爷给你的。”
虽是嗔笑，一言一语却威严无比。
见季大强愣神，她又催促：“你这丫头，还不快谢谢二爷爷！”
环视云家众人，季大强心里有说不上的感觉，看着老者，道了一声谢。
“多谢二爷爷。”
中年女人这才步履优雅地走至老者身后，笑如春风，小心为众人布菜。
而她离开后，季大强则觉得身后的目光，比先前更热烈了些。
如芒在背，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而云山，则像没事人一样好吃好喝。
在红烧肉端上桌后，更是直接将碟子挪到了季大强跟前。
“这菜油腻，二叔不爱吃。小棠爱吃。”
季大强总觉得这样不对，扭脸看向云山，没想到云山一抹嘴，笑嘻嘻直接对着老者开大：“二叔一直都不爱吃这个，我记得对吧？”
老者哼了一声，却是指挥中年女人过来夹走了最大的那块肉。
“你二叔现在口味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