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心二用下，叶川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他来到了餐厅，拿起了那杯已经凉掉的糖水，一点点品尝着。
直到杯底无水，他才将杯子放了下来。
大拇指沿着杯沿一点点抹过，他睫羽快速一颤，收回了手。
晚餐之后，叶川照例开始看科幻小说。
这部名为《双体》的科幻小说很有意思。
它讲述了宇宙之中存在一个种族以“能量体”的方式生存。
它会以“伴生”的方式绑定某种物品，比如一根笔，又或者一棵树。
这种绑定是随机的，就连“能量体”本身也无法自主选择。
能量体会与这种伴生物一起成长，一直到死亡。
而“死亡”在这部小说里的概念又和普通的死亡不太一样。
能量体本身是不会死亡的，但它的伴生物会死。
比如一棵树会枯竭而亡，那能量体也会因为树的枯竭而能量散尽。
这个时候能量体便是“死亡”了。
如果伴生物是一根笔，那能量体会因为笔的销毁而死亡。
但能量并不会彻底消失，它只会转化为其他能量。
能量体亦是。
在伴生物死亡之后，能量体会迅速消散，在合适的时机绑定另一件物品，再次与其成长。
从某种意义上，这类种族是不死的。
但对于个体来说，在伴生物死亡之时，它也就死亡了。
这本科幻小说是二十多年前的作品，当时就卖得不错。
可惜这个作者在写完这本科幻小说后便封笔了。
叶川往后翻了一页，似乎是在看书，实际上心思却飘远了。
他其实早已经将这本书的内容记了下来。
这不是他想要记，而是他有超忆症。
这种无法遗忘的病症如今连医学都无法解释。
只要他看过的任何东西，哪怕是十年前的天气，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的生活，最忌变化。
变化意味着记忆会多一些，这会让他的大脑不堪重负。
所以他的生活很有规律，食物也未有过变化。
这些一成不变的东西才能让他在大量的信息中得到些许喘息。
叶川还记得十年前他主动要求一个人来这研究所时，他的老师看他的表情。
那是一种饱含可惜，欣赏，无奈的复杂情绪。
老师惜才，也想带着他一起做研究，但他们都清楚，若是放任他在外面做研究，放任那些复杂的不断变化的环境在他周围。
迟早有一天，他会成为一个疯子。
他不想成为一个疯子。
叶川垂着眸，不知为何竟是想到了过去。
这让他心头有些烦躁。
然而这时手背处的温热拉回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微微一怔，看向左手手背。
小家伙总是很喜欢靠在他左手手背上。
他没有动，脑海中开始浮现这些日子里他身边的异常。
小家伙偷偷喝水，十分胆小。
偏偏胆小的小家伙却在晚上轻薄于他，还将他的书撕了一页去。
还有……
那些细节画面好像又发生了一遍在他脑海中浮现。
此时的叶川竟是觉得超忆症也不错。
至少他不用用力回想便能探寻到小家伙的轨迹。
小家伙很喜欢趴在他心口睡觉。
但睡姿不太安分，往往睡觉前在心口，早上醒来便到了他腹部。
偶尔也会往下滚一些。
小家伙很喜欢陪伴他，在他看小说时也会乖乖的靠在他手背上。
有时候也会睡着，会有湿湿的触感落在他手背。
小家伙不喜欢喝牛奶和吃压缩饼干，倒是对糖有几分兴趣。
虽然胆小到只会喝上那么一两口。
那些画面越是浮现在脑海里，叶川便越觉得小家伙可爱。
而他也在此时发现，当他想起小家伙时，那些本该清晰印在他脑海中的背景竟然有些模糊。
如果他不刻意去回想，那些背影便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看不真切。
这种感觉……就好像所有的光都聚焦在了小家伙身上。
他无可避免的被其吸引，连一点记忆都无法分给那些背景。
叶川呼吸微微一滞。
这种感觉实在奇妙，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遗忘”的感觉。
尽管那不是真正的遗忘，毕竟只要他刻意去回想，脑海里依然会清晰的浮现出那些背景。
但比起之前总是会蹦出来的画面，这种“遗忘”足以让大脑放松些。
叶川喉结轻轻一滚，很想将这件事告诉小家伙。
他抿了抿唇，一个字便脱口而出。
“我……”
但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他便硬生生忍了下来。
小家伙不希望他被自己发现。
他该尊重小家伙的意见。
叶川眸光轻闪，最终还是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
此时正在呼呼大睡的宋少言：ZZZ~
宋少言还做了美梦，梦到叶川突然食性大发，让那个中年男人送来了不少可乐炸鸡。
还有各种炸串奶茶，甚至还有烤全羊！
那么多好吃的放在他面前，他高兴的扑过去开始吃吃吃。
反正这么多食物，叶川不一定能发现自己偷吃了。
梦里的他很聪明，每个食物尝一点，这样既能都吃到，还能不被发现。
宋少言梦着梦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安静的房间里传出一声细微的笑声。
叶川翻书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将书往后翻了一页。
他好像在看书，但实际上想的却是小家伙为什么笑。
冒着被他发现的危险笑出声来，是看到了什么好看的，亦或是在玩什么好玩的？
那一声笑声如羽毛般拂过他心头，有些痒痒的。
又有些让他心头发热。
他一如既往的坐在这里，能让小家伙开心的，一定不会是他。
那会是什么？
叶川发现自己竟然有了一丝嫉妒。
嫉妒这些空气，它包容着小家伙，也见证着小家伙的所有行为。
叶川双唇紧抿，淡淡的烦躁感升起。
他或许真的是疯了。
竟然开始嫉妒起空气了。
可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小家伙为什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