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曼曼不是那种人……”
张磊还想替张曼辩解,可看到父亲那绝望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张二河看都懒得再看他,转身往楼上走,背影佝偻得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进了书房,他反锁上门,从书柜最深处翻出一个上了锁的铁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沓厚厚的存折和几张银行卡。
他颤抖着手把这些东西塞进公文包,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辞职信,上面的日期还是空着的。
张二河拿起笔,却迟迟下不去手。
奋斗了四十年,从一个农村娃爬到常务副市长的位置,难道今天就要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手机响了,是市纪委书记老李的号码。
张二河盯着屏幕看了足足半分钟,终究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李书记……我在……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了自己半生荣耀的书房,拿起公文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楼下,张磊还在焦躁地踱步,看到父亲出来,连忙上前。
“爸……”
“照顾好你妈。”
张二河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一拍,轻得像一阵风。
“还有,趁早离婚吧!”
张二河的车消失在小区门口,张磊僵在原地,耳边还回响着父亲那句话。
他抬头看向自家阳台,窗帘紧闭,母亲大概还不知道家里已经天翻地覆。
“张磊!你放我出去!”
二楼传来张曼的哭喊,夹杂着砸东西的声响。
张磊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楼上走。
推开门时,客厅里一片狼藉,张曼正把抱枕往地上摔,见他进来,立刻扑上来撕扯。
“你爸凭什么关我?不就是得罪了几个乡下人吗?他一个副市长,难道还摆不平?”
“乡下人?”
张磊一把推开她,眼底满是血丝。
“那是秦长老的亲戚!秦正阳!你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张曼被他吼得愣住,随即嗤笑一声。
“秦长老又怎么了?我公公也是副市长,难道还怕他不成?”
“怕?”
张磊气极反笑,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以为我爸为什么被纪委的人盯上?就因为你在机场那句‘常务副市长是我公公’!你以为你公公的位置有多稳?秦长老一句话,就能让他从云端摔进泥里!”
张曼脸上的不屑慢慢褪去。
“不……不可能……公公不是说过,他在帝京有人……”
“他的人,在秦长老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张磊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绝望。
密码的一个帝京市纪委书记在秦长老这位国柱面前算个屁啊!
这煞笔娘们是真脑残还是装二愣子呢?
“我告诉你,张家要完了!我这个科长别想当了,我爸奋斗一辈子的前程,全被你毁了!”
这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张曼心里。她瘫坐在沙发上,喃喃道:
“不会的……老公你不会不管我的……”
“老公?”
张磊冷笑。
“从现在起,你不是我老婆了。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尽快送过来。”
说完,他转身走出客厅,留下张曼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嚎啕大哭。
张磊走出房门。
“不准让这女人跑了。”
“是!”
市纪委办公楼里,张二河坐在谈话室的椅子上,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老李坐在他对面,神色严肃,手里翻着一叠材料。
“二河啊,咱们认识快二十年了吧?”
老李放下材料,语气沉重。
“你怎么就这么糊涂?”
张二河低着头,声音沙哑。
“李书记,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党……”
“对不起有什么用?”
老李叹了口气。
“三套房,不明来源的存款近千万,还有那几家公司的股份……你说说,这些都是怎么来的?”
张二河沉默了。
这些年,他确实没少伸手,总觉得自己做得隐蔽,却没想过,只要上面想查,就没有查不到的账。
这才过了多久?他底裤都被扒出来了!
“我知道,你是被你儿媳妇连累了。”
老李看着他。
“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你的屁股是干净的,就算被人举报,又怕什么?”
张二河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
“李书记,我认罪。所有赃款赃物,我全都上交,只求能从轻处理,给我儿子留条活路……”
“你的事,得按规矩办。”
老李站起身。
“好好配合调查吧,别再抱任何侥幸。”
“哎,老张,你说咱们肖书记都要升上去了,你这个紧要关头出这种事儿……”
老李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不经意间的说了一句。
“我记得肖书记家小少爷和今天出现在秦家身边那个年轻人是好朋友吧?”
门被关上,谈话室里只剩下张二河一个人。
张二河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忽然想起刚参加工作时,自己在入党申请书里写下的那句“为人民服务,鞠躬尽瘁”。
如今想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肖书记家小少爷和今天出现在秦家身边那个年轻人是好朋友吧?”
张二河突然琢磨出味儿来。
刚刚心情一直坠入谷底,没有仔细听老李的话……
肖书记……帝京市委书记肖正国,马上就要进中枢的大人物。
他的孙子肖飞,在帝京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却没人敢真惹,因为谁都知道他背后站着谁。
而“秦家身边那个年轻人”……
张二河脑子里想起机场里那个扶着被张曼辱骂的秦家客人的小伙子,看着年纪不大,眼神却沉得像口井。
当时他光顾着慌秦建明的身份,竟没细想这年轻人的来头。
肖飞的朋友?
张二河的后背“唰”地渗出一层冷汗。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今天那伙人,不仅有秦正阳撑腰,背后还站着肖书记!
他忽然想通了老李话里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