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去便是一下午，直到半夜，沈致渊才从宫里回来。
落雪堆积在肩头，那头墨发被染成白色，本就清冷如仙，此时愈发像高不可攀的皎月，遥遥相望，便令人望尘莫及。
谢曦和仿佛回到初相见时。
那时候他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将一众世家贵族的青年才俊比入尘埃中。
替母求亲。
也就她能干出这种荒唐事。
人家都是榜下捉婿，盯的是考生，她却将考官给拱走了～
想到此处，她扑哧一笑。
沈致渊脱下披风，将人抱坐在双膝上，呼在耳畔的风透着丝丝缕缕的疲倦。
“想什么？这么开心～”
谢曦和双眼亮晶晶，伸出手圈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轻啄，眉飞色舞，顾盼生辉。
“想你呀～”
沈致渊恍惚了一阵。
初见时，她的眼睛一如此时，清澈干净，湿漉漉的杏眸像是初生的小鹿，一眼就能看清她的想法。
可后来，她眼底的光越来越黯淡，最终变成一潭死水，看上一眼，都觉得胸闷发慌。
一切都因为自己。
是我亲手扼杀了她的鲜活……
“沈爹～想什么呢？和你说话都不理我。”
埋怨打趣的娇笑声在耳畔回响，他猛地回神，发红的眼尾晕染了湿意。
“曦和，一切都会好的，你要开心一点。”
谢曦和心头一紧，不安抓住他的衣领，“沈致渊，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捧起她的脸颊，修长有力大手不复往日的温度，冰冷刺骨，冻的她一激灵。
“曦和，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他的眼睛执着而坚定，深情而绝望，那般的眷恋不舍，这是昨日她在傅青云眼里曾看见过的。
“沈致渊！”
她慌了，心跳如雷，孱弱消瘦的身躯在颤抖，指尖揪住他的小指头。
声音却软了好几度。
“沈，沈爹，你想做什么？能告诉我吗？我们一起想办法。”
“你看呀，你那么厉害，有什么是你跨不过去的坎呢？”
“昌平王与沈爹相比都是渣渣，你一定能完美的解决掉他的，江山社稷，天下黎民都离不开你呢～”
沈致渊的声音很轻，却像是重锤砸在心尖。
“你呢？”
“你需要我吗？”
谢曦和沉默了一瞬，然后又扬起笑脸，笑得格外真诚。
“需要！”
“离开你，我会死的～”
沈致渊嘴角微勾，可是笑容却那般苦涩，他什么也没有说，谢曦和却知道他看穿了她。
她叹了一口气。
“沈致渊，偶尔当一次傻子不也挺好吗？”
“那曦和的记性能差一次吗？”
话落，便是寂静无声，沉闷窒息的氛围令人难受极了。
一人垂首摆弄着指头，一人看着她的侧颜。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曦和率先开口。
“沈致渊，别为了我，放弃你的抱负。”
“不值得。”
“昌平王死了，他的势力必要肃清，到时候大周百孔千疮，除了你，无人能稳定局面，大周需要你，朝堂需要你，百姓需要你。”
“但我不需要你了，不爱了，也不恨了。”
“沈致渊，就让一切回归原位吧，我将你还给江山社稷，你将我放归人群……”
两人离得很近，不过咫尺距离，她说话喷吐的气息拂过鼻翼，声音温柔平静，却让他浑身血液倒流，冷得彻底。
他仔细端详着她的眼睛，迫切的想要看出其中的迟疑虚假。
可他错了。
那双眼没有不舍，没有后悔，只有释然解脱。
看清这一事实，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手段，双手无力的垂下，缓缓闭眼。
“好。”
短短一个字，那般艰难。
谢曦和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泪如雨下，她却没有察觉，笑得那般灿烂夺目。
“这样才对嘛～”
“这才是我认识的沈太傅，心怀天下，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当断则断！”
“从今以后，你继续当你的太傅大人，我继续游戏人间～”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若相识。至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只愿今生不复相见。”
说完，她从他的双膝跳下来，起身往外走去，脚步急促，迫不及待，仿佛怕自己忍不住后悔。
一道声音止住她的去路。
“说好再哄我几日的，如今算来，还有三日，曦和，是打算食言吗？”
谢曦和回眸一笑。
“说话算话～”
沈致渊上前将人揽入怀中，两人相拥而立，俊男靓女本是最美的景色，却透着凄凉。
次日清晨。
沈致渊在厨房忙碌，谢曦和坐在院子里的合欢树下看书，身边燃烧着数个火炉，温暖如春。
谢云裳走了过来。
“三妹妹。”
谢曦和抬手看去，微微蹙眉，指了指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下休息。
“二姐姐，昨夜没有睡好？黑眼圈怎么那么重？还有十日，就是你的大婚典礼了，可要注意形象～”
“我谢家只出美人儿！”
谢云裳没有和她调笑，眉眼间满是复杂，指尖蜷缩，浑身透着一种怪异感。
“三妹妹，能将名单提前给我吗？”
谢曦和一愣，随后合上手中的书，审视的目光扫去，透着一丝压迫感。
“二姐姐想做什么？”
谢云裳垂下眼帘隐去眼底的复杂，轻声道：“我不是不相信三妹妹的能力，只是怕出现突发情况，名单落不到我手中。”
谢曦和一愣，随后不爽的扁嘴：“什么突发情况，二姐姐就是不相信我斗得赢昌平王呗。”
谢云裳摆手道：“不是，我只是担忧，毕竟昌平王势力庞大……”
欲言又止，还不如直接承认呢。
谢曦和抿紧唇瓣，动了真怒。她拿自己的命去复仇，结果二姐姐竟然怀疑自己！太尼玛操蛋了！
“是是是，我这样的蠢货，哪里是昌平王的对手，十九，将名单拿来！”
七窍玲珑心，最会察言观色的谢云裳，此时却没有解释安抚，只是沉默的等着，这让谢曦和更不爽了。
艹。
没过多久，十九黑着脸拿来名单，说的话更是阴阳怪气。
“没见过还没成亲，就急着讨要贺礼的，而且还是主子拿命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