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风裹着刀气掠过发梢时，美公子的指尖还沾着方才避开曹彧玮横斩时带起的尘屑。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鞋尖三指外那道深可及骨的刀痕，
耳尖微动——身后传来了金铁摩擦般的吸气声。
\"有意思。\"曹彧玮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外，
他握刀的手松开又攥紧，指节在玄铁刀镡上压出青白的印子。
方才那记\"破云斩\"他使了七分力，刀风扫过美公子腰间时甚至刮乱了她的裙角，
可这女子偏在刀锋将触未触的刹那，以一种近乎违反常理的角度侧旋半步，
竟让他蓄了三息的斩击生生落了空。
美公子抬眼，目光掠过曹彧玮紧绷的下颌线。
这位镇北王府的小世子惯来以\"势\"压人，
先前几场比试里，对手往往在他刀势铺开的瞬间便自乱阵脚。
可此刻他眉峰微蹙，
刀鞘扣在掌心的位置都渗出了薄汗——
显然没料到有人能在他刀势成型前便精准捕捉到攻击轨迹。
\"再来。\"曹彧玮低喝一声，玄铁刀\"嗡\"地出鞘三寸。
刀身映着日光，竟有暗红纹路顺着刀脊游走，像是被鲜血浸过的活物。
美公子瞳孔微缩，她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这刀，怕不是饮过百人的血养出来的凶兵。
刀光乍起时，演武场的空气都被劈开一道裂缝。
曹彧玮这次没有留手，人随刀走，刀借人势，
整个人化作一道金红流光，刀意如实质的罡风卷得美公子鬓发狂乱。
她能清晰感知到那刀气里蕴含的杀念：上三路封喉，
下三路断腿，中间那抹最凌厉的锋芒，直取心口三寸——这是要置她于死地的杀招。
\"好狠的刀。\"美公子唇畔勾起极淡的笑，指尖在腰间的玉牌上轻轻一按。
那枚刻着凤纹的玉牌突然泛起银芒，十二根半透明的翎羽从牌中飞出，在她身周织成半圆光罩。
曹彧玮的刀锋撞上光罩的刹那，美公子足尖点地，
整个人如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顺着刀势的缝隙向后飘出三丈。
\"天之玄圆？\"曹彧玮的刀在半空划出半弧，强行止住去势。
他盯着美公子身周那圈还未消散的银芒，
喉结滚动——这是只有天机阁核心弟子才能修炼的身法，
借天地元气为引，能在攻击间隙完成短距瞬移。
可方才那一下，她竟连元气波动都收敛得干干净净，
若不是他刀意锁定了目标，几乎要以为她是凭空消失的。
美公子落地时裙裾轻扬，十二根天机翎重新没入玉牌，
只在她手腕留下一圈淡银色的光痕。
她望着对面微微喘气的曹彧玮，突然歪头一笑：\"世子爷的刀是好刀，可总这么急着拼杀，不累么？\"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扎进曹彧玮的神经。
他从小到大与人交手，哪次不是靠一往无前的刀势压得对手喘不过气？
可眼前这女子偏像块滑不溜手的玉，任他刀势再盛，也只能在她身周擦出些浅痕。
更让他憋屈的是，美公子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五尺范围内，
看似被动闪避，实则每一步都在消耗他的体力——毕竟，挥刀的是他，
运劲的是他，而她只需要动动脑，动动手。
\"你想耗死我？\"曹彧玮咬着后槽牙开口，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能感觉到体内真气在高速运转，方才那两刀已经用掉了小半成内力。
美公子却气定神闲，连鬓角的碎发都没乱，显然还留着大把后手。
\"世子爷说呢？\"美公子歪头，眼尾微挑。
她的指尖又轻轻抚过腰间玉牌，这动作落在曹彧玮眼里，
像根不断敲击神经的小锤——他突然意识到，
这女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硬拼，她所有的闪避，都是在观察他的刀路，试探他的底线。
\"好！
好得很！\"曹彧玮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疯意。
他反手将玄铁刀插入地面，双手结了个古怪的法印。
演武场的空气骤然灼热起来，
美公子闻到了焦糊味——那是曹彧玮掌心皮肤被法印灼破的味道。
\"你要开'血魂'？\"美公子的笑意终于淡了。
她见过这种禁术，以自身精血为引，短时间内提升三倍战力，代价是事后至少躺三个月。
可曹彧玮不过二十岁，怎么会......
\"你不是要耗么？\"曹彧玮抬起头，双眼已经染成金红。
他的玄铁刀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刀身上的暗红纹路全部活了过来，
像无数条小蛇般钻入他的手臂。
\"那便看看，是你的天机翎快，还是我的刀......\"
他猛地拔起刀，刀光比之前亮了三倍，\"快！\"
美公子的呼吸第一次乱了。
她能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危险的气息，那不是普通的刀气，
而是夹杂着凶煞之气的血刃。
这一刀若真劈下来，莫说天机翎，就算她再瞬移三次，也未必能完全避开。
\"美姑娘！\"场外突然传来一声喊。
美公子和曹彧玮同时转头。
演武场入口处，林七夜正抱着个青瓷茶盏，
指尖敲了敲门框：\"城主说午时三刻有客，让你去前厅候着。\"
他扫了眼场中紧绷的气氛，又补了句：\"那客官带了盒新得的云雾茶，说是要请你尝尝。\"
美公子眼睛一亮。
她冲曹彧玮欠了欠身，语气里带了几分抱歉：\"对不住了世子爷，今日这架怕是要改日再打。\"
说着也不等曹彧玮反应，提裙便往场外走，
路过林七夜时悄悄戳了戳他的腰眼——后者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半步，
恰好挡住曹彧玮要追的路。
曹彧玮握着刀的手微微发抖。
他望着美公子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金红未褪的双眼，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笑声震得演武场的檐角铜铃乱响，惊飞了几尾路过的麻雀。
\"好个美公子。\"他喃喃自语，指尖轻轻抚过刀身，
\"这架，我曹彧玮跟你没完。\"
此时前厅里，吴恨正捏着茶盏轻笑。
他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身影，
对身旁端茶的小斯道：\"去告诉林七夜，”
“让他莫要把人逼急了——那曹世子的血魂禁术，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斯应了声要退下，吴恨却又补了句：\"再备两坛二十年的女儿红，等美姑娘回来......\"
他眯起眼，
\"就说我要听她讲讲，是怎么把镇北王世子的刀耍得跟拨浪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