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诘问,与其说是在问天,不如说是在拷问自己千疮百孔的灵魂。
克劳德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只承载着无限可能性的【圣杯】,此刻在他手中却重如山岳。
他曾以为,只要得到它,就能弥补一切,就能让逝去的战友复生,让被他间接毁灭的家园重现。
可代价呢?
他环顾四周,焦黑的土地,倒塌的建筑,还有那些在烈火与雷霆中化为灰烬的无辜平民。
为了抢夺【圣杯】,他引来了觊觎者,将战火带到了这座他本该守护的城市。
如今,神器在手,城市却已是炼狱。
悔恨与痛苦像是两条毒蛇,疯狂啃噬着他的内心。
不,还来得及!
【圣杯】的力量是无限的,只要许下正确的愿望……
“以我克劳德之名,我许愿……”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希望与决绝都灌注于声音之中,正要喊出那个逆转一切的愿望。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一股极致的冰冷与空虚,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后心处炸开,瞬间席卷全身!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而是一种更为恐怖的剥离。
他的精神,他的意志,他的灵魂,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猛然吸扯,
大脑在刹那间变得一片空白,连最简单的思考都无法完成。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即将脱口而出的愿望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化作无意义的音节。
“呃……”
克劳德的双膝一软,无力地跪倒在地,手中的【圣杯】也随之滑落,在布满灰烬的地面上滚了两圈。
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的绝望。
他完了。
一道阴影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后走出,站定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面容普通的男人,脸上带着一丝诡异而满足的微笑,正是代号22的伪装者。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布满古老纹路,顶端镶嵌着一颗暗紫色宝石的权杖。
那权杖顶端的宝石,此刻正散发着妖异的光芒,仿佛刚刚饱餐了一顿。
“真是……美味的精神力啊。”
22号惬意地眯起眼睛,欣赏着克劳德脸上那副生不如死的表情,
“前代理人克劳德,你是不是真的以为,靠蛮力就能赢得这场游戏?”
“你到死都想不明白,你所谓的抗争,所谓的牺牲,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给我做嫁衣。”
克劳德的瞳孔猛地一缩,悔恨与不甘像是火山一样在他心中爆发。
原来如此,从一开始,他就被当成了寻宝的猎犬,
用他的牺牲和杀戮,为真正的猎人扫清了所有的障碍。
“为……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两个字。
“为什么?”22号狞笑着俯下身,手中的【权杖】闪电般刺出,却在距离克劳德眉心一寸的地方停下。
他没有直接杀了他,而是伸出另一只手,
以一种慢条斯理、却又残忍无比的姿态,硬生生掏进了克劳德的胸膛!
噗嗤!
温热的鲜血溅了22号一脸,他却毫不在意,反而露出更加狂热的表情。
他缓缓抽出手,掌心之中,一颗兀自温热、微微搏动的心脏,正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将那颗心脏,如同献祭般,缓缓投入了不远处的【圣杯】之中。
心脏落入杯底那层浅浅的金色酒液,鲜血瞬间晕染开来,像一朵在神酿中绽放的妖异红莲。
整个【圣杯】嗡然一震,金光大盛,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的血腥与神圣交织的气息,冲天而起!
“神明的走狗,就该用你的心脏,来为这伟大的复仇拉开序幕!”
22号癫狂大笑,他捡起被鲜血彻底激活的【圣杯】,
另一只手高举【权杖】,眼中燃起对九天之上所有神明的滔天恨意,
“好好看着吧,看着你们创造的世界,是如何在你们自己的神器之下,化为灰烬的!”
话音未落,他动了!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血色的闪电,冲入了远处那些侥幸从灾难中存活,正抱在一起哭泣的平民之中。
“不——!”
幸存者们发出惊恐的尖叫,但一切都太晚了。
22号左手的【权杖】轻轻一挥,一道无形的精神冲击波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几十人瞬间眼神涣散,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右手的【圣杯】倾斜,一道道血色光束从中射出,精准地洞穿了每一个逃窜者的心脏。
屠杀。
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的屠杀。
乌城的街道上,幸存的居民像是被收割的麦子一般成片倒下。
上一秒还在为劫后余生而庆幸的人们,下一秒就化作了冰冷的尸体。
鲜血汇聚成溪流,染红了每一寸焦黑的土地。
凄厉的哀嚎与绝望的哭喊响彻云霄,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归于死寂。
整个城邦,变成了一座被恐惧与死亡笼罩的坟墓。
与此同时。
远在不知多少万里之外,那座被世人遗忘的诸神精神病院,最深处的禁闭区。
这里是整座病院防卫最森严的地方,
墙壁由能够隔绝神力的特殊合金浇筑而成,空气中弥漫着足以让普通神明陷入沉睡的镇静气体。
在一间纯白色的病房中央,
一道魁梧的身影被无数条刻满符文的锁链牢牢捆绑在金属王座之上,
他的双眼被黑布蒙住,嘴上也被套上了禁言的装置。
他就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数百年如一日地静坐在此。
正是那位最古老的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突然!
轰——!!
沉寂了数百年的“雕塑”猛地一震,
捆绑在他身上的锁链瞬间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绷得笔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是谁?!!”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怒吼,竟直接冲破了禁言装置的束缚,
化作实质般的音浪在禁闭区内轰然炸响!
“是谁胆敢在本王的庭院里放肆!!”
吉尔伽美什疯狂地挣扎起来,那张英武不凡的面容因暴怒而扭曲,
被黑布蒙住的双眼处,竟渗透出两道刺目的血光,仿佛要将那层布帛彻底焚穿!
“入侵者……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整座禁闭区,乃至整个精神病院的地下结构,
都在他恐怖的神威下剧烈震颤,仿佛随时可能崩塌。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每一个角落,
无数身穿白色制服的护工脸色煞白地冲向禁闭区,却被那股狂暴的气息死死挡在门外。
无人知晓,远在乌城的血腥屠杀,为何会引动这位被囚禁的王者如此滔天的怒火。
也就在吉尔伽美什暴怒的同一时刻。
诸神精神病院,院长办公室的最深处。
那枚悬挂于墙壁之上,古朴无华,
据说自病院建立以来便从未有过一丝动静的黄铜铃铛,
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嗡鸣。
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深处,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最高等级的示警。
镇神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