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今日这顿晚饭,崔凌这里已经不用太担心。
张平安下一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去说服郑平了,就如崔凌所说,这人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并不是一个十分好打交道的人。
而且始终是阉党,道不同不相为谋,平时朝中重臣一般也很少在明面上与这类宦官交往过多。
此时局势特殊,张平安更不可能在明面上去派人下帖子了。
因此,权衡一番后,为了避人耳目,张平安准备让绿豆眼代为转达他的意思。
要说在这京中他最信任的人是谁,非绿豆眼莫属了,绿豆眼书虽读的一般,但情商极高,待人接物上分寸把握的十分好。
由他出面,事情更加事半功倍。
小鱼儿一听张平安这安排,也觉得巧妙。
不过他有些担忧,“爹,葛叔到底是商户出身,他能不能经得起这么大的事儿啊,营救陛下可不是小事,而且前面还有秦王这座大山,闹不好可是会……若万一走漏风声可就不好了。”
张平安闻言瞟了儿子一眼,温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个人能做的事情始终是有限的,必须要学会让别人帮忙才行,你葛叔和我是生死之交,我信他!
而且他有多次出海远航的经历,你可别小看了他身上的胆魄和血性,不管哪行哪业,能够做到顶尖的那一小撮人,都绝对是人中龙凤一般的存在。”
说到这儿,张平安摇了摇头,半是训诫半是玩笑的说道:“你这性子啊,我看不太像我,也不太像你娘,反而像你外祖父,外表看着赤诚坦荡,实际疑心病重的很,小小年纪心思深沉,是好,也不好。”
小鱼儿笑了笑,没否认,反而追问:“爹,这话怎么说?”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自然是希望你一切都好”,张平安缓缓说道。
“不过心思深沉的人,虽然往往能将事情考虑得更加周全,将事情做到更完美,在外人看来人生也很卓越优异,但大多这类性子的人,个性却是极度自我压抑的。
这会使你丧失人生中极大一部分乐趣,你不诚心对别人,别人自然也不会诚心对你,连一个知心好友都无,实际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情,你现在还小,恐怕还不能理解,以后就明白了。”
小鱼儿对此不以为意,“只要我有权、有钱、有地位,交朋友还不简单,至于爹你所说的知心好友,我倒觉得并不那么重要,这世上最可靠的人是自己,其次是父母,再其次才是朋友!”
张平安一听就知道这是他岳父的人生格言。
于是反问:“那你说说,你外祖父既然将人生看得这么透彻,又为什么要选在这个节骨眼儿辞官,为族里的后辈让路呢?”
“所以说人性是复杂的,我暂时还不能完全参透”,小鱼儿坦然的摊摊手。
“你这性子啊,还有的磨”,张平安最后评价道。
父子俩人一路说话,回到府上。
张平安没多耽误,让吃饱又去葛府送了帖子,约了绿豆眼明日一块儿去郊外围炉煮茶,顺便叙话。
晚上回房时,伺候的小厮已经换了人,不再是李明轩了。
想到李明轩手里的藏宝图,张平安也很头痛,这件事情最后肯定是瞒不住的。
他虽然对这个意外之财并不太在意,但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
怎么样能在解决事情的同时,顺便保全李明轩一命,放他自由,也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想的事情太多,这一晚张平安并没睡好。
第二日早朝时,便有些没精神。
好在今日他并没有什么需要上奏的事宜。
早朝结束后,张平安正准备往枢密院去,就看到秦王朝自己走过来。
脸上神色坦荡,态度谦逊,并不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说的样子。
“张大人昨日可是没睡好,今日看着有些没精神啊?”
张平安客气的拱手回道:“还好,年纪上来了就是这样的,晚上容易多思多梦,睡眠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了。”
“是啊,咱们也都慢慢老了,就得服老才行”,秦王看起来颇有感触。
随后似笑非笑道:“我府上有不少西域运进来的上好的安神香料,等一下我差人送些到你府上,晚上点了安神香,睡眠会好很多。
不过虽然咱们年纪大了,可是咱们还得为国分忧呢,这朝廷还离不了咱们,之前交代张大人的事情,可不能轻易忘了啊!”
张平安一听这话,就知道秦王这是在变相提醒他,要尽快完成之前对他的承诺,尽快处理四皇子。
这事他已经借口路途遥远,拖了一段时间了。
现在自然不能再直接推诿。
于是只好笑着点头应下,若无其事道:“那是自然!秦王交代的事情怎敢轻易忘了!”
秦王见张平安态度还不错,心里还算满意,便没逼得太紧。
又勉励几句后,便飘飘然离去了,看方向是去了养心殿。
张平安心下暂时松口气。
等熬到下值后,便坐上马车去了郊外。
绿豆眼比他下值早,且离城外更近,现下已经在茶舍等着了。
看张平安这火急火燎,面色严肃的样子,还有一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火烧屁股了,怎么这么一副样子?出什么大事了?”
张平安命人仔细在门外把守后,才坐下回道:“是事关皇家的大事!”
“怎么说?”绿豆眼一听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茶壶和柑橘,又拿起手帕擦了擦手,眼神正经起来。
张平安将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还有他的安排,仔细说了一遍,最后道:“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子,所以我今日找你,确实是有大事要商议,我需要你帮忙去找郑平传信,我们一起联合起来营救陛下,还朝廷一个正统。”
绿豆眼听后沉默了很久。
随后才抬头认真道:“平安,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了,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问。”
“你说!”张平安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
“其实,既然现在木已成舟,我们何不将错就错呢?没必要去做那个出头的椽子把事情戳破啊,风险太大了!做人有时候糊涂一点才好,咱们都过了那个热血的年纪了。”
张平安听后苦笑着轻叹了口气,“葛兄,在你面前我也不讲什么国家大义这些虚的了,实话跟你说吧,其实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也想过,何不将错就错呢?
但是二皇子为人实在太过专制和暴戾,而且秦王还心怀不轨,现在又逼我当刽子手解决四皇子,我怕在他们两人手下,最后讨不到什么好啊!我是枢密使,手里的虎符和印信能调管天下兵马,这个位置至关重要,就算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从他们,将我拿下也是迟早的事,我不想被动等着那一天到来。”
“明白了,你这是想化被动为主动”,绿豆眼道。
“对”,张平安重重点头,提起茶壶帮绿豆眼倒了一杯茶,继续解释道,“而且这事我们不是没有胜算的,有崔凌、郑平,还有李崇的加入,又有林兄和我大姐夫在西北牵制,这事情有七分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