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洞察一切的穿透力。
龙战心中一凛，知道自己的犹豫已被陛下看穿。
在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面前，任何隐瞒都是徒劳。
他单膝跪地，沉声道。
“陛下圣明！”
“臣确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武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朕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谢陛下！”
龙战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顾虑尽数抛开，朗声奏报道。
“启禀陛下，据黑龙卫密探回报，秦泽在龙心城期间，曾数次出入一个名为‘心远斋’的茶楼。”
武帝眉头微蹙。
“一个茶楼，有何奇特之处？”
龙战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回陛下，那‘心远斋’，表面上是经营茶点的正经生意，但其暗地里，却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森罗廷，在龙心城设立的分部据点！”
“啪嗒！”
武帝手中的茶盏盖子，轻轻落回了杯身，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养心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武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之色。
森罗廷！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当初，秦泽在金城郡遇刺，险些丧命，幕后黑手虽未完全查明，但执行刺杀任务的，正是森罗廷的顶尖杀手！
此事，他曾亲自下令彻查，对森罗廷的狠辣与神秘，印象深刻。
如今，秦泽这个曾经的“猎物”，竟然堂而皇之地出入森罗廷的分部？
这……这小子，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武帝的脸上，诧异之色渐渐被浓厚的兴趣所取代。
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御案。
“秦泽，自由出入森罗廷的分部？”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朕记得，当初在金城郡，想要取他性命的，不就是这森罗廷么？”
“一个曾经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刺杀目标，如今却成了他们的座上宾？”
武帝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森罗廷转了性子，改吃斋念佛了？”
“还是说，我们这位秦都尉，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通天手段，竟能让这群亡命之徒为他所用？”
武帝的声音里，充满了好奇。
他发现，自己对这个秦泽，是越来越看不透，也越来越感兴趣了。
此子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每每都能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掀起惊涛骇浪。
先是舌战天狼，兵不血刃收回龙心城。
而后又与森罗廷这等神秘组织牵扯不清。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武帝低声自语，眼中精光闪烁。
他仿佛已经看到，北疆那盘原本就波诡云谲的棋局。
因为秦泽这颗“变数”的加入，变得愈发精彩纷呈，也愈发难以预测了！
“看来，朕这颗棋子，比朕想象中还要不安分，还要……能折腾啊！”
武帝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期待，一丝赞许，还有一丝唯恐天下不乱的“恶趣味”。
龙战低着头，心中却是暗自咋舌。
陛下这反应，哪里有半分怪罪的意思？
分明就是找到了一个极好玩的“玩具”，正兴致勃勃地准备看戏呢！
如果武帝对此默许不管的话，这位秦都尉，怕是要在北疆，搅动更大的风云了！
武帝的目光，从窗外的夜空收回，重新落在了龙战身上。
那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人心。
“有意思，很有意思！”
武帝低声重复了一遍，脸上的兴味不减反增。
他负在身后的双手，缓缓踱了几步，龙袍的下摆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划过细微的声响。
养心殿内的空气，似乎也因为帝王的沉思而变得凝重起来。
片刻之后，武帝停下了脚步。
“龙战。”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臣在！”
龙战依旧单膝跪地，头颅低垂。
“关于秦泽与森罗廷之事，你亲自去查。”
武帝的声音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记住，要暗中进行，务必小心谨慎，不得惊动任何人，尤其是秦泽本人。”
“臣，遵旨！”
龙战沉声应道，心中已然明了陛下的深意。
陛下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不，更准确地说，陛下是想看看秦泽这条“鱼”，究竟能在这北疆的浑水中，翻腾出多大的浪花！
武帝微微颔首，似乎对龙战的领悟能力颇为满意。
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另外，传朕口谕，着四大镇抚使之一的战武，密切注视北疆动向。”
“特别是龙心城以及周边天狼族的任何异动，哪怕是蛛丝马迹，也必须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京师！”
武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北疆那盘棋，因为秦泽的加入，已经变得越来越精彩。
他这个执棋人，自然要时刻掌握棋盘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臣领旨！”
龙战再次应道。
他知道，陛下这是真的把秦泽当成了一个重要的变数来看待了。
能让陛下如此关注的年轻官员，秦泽，是独一份！
武帝沉吟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在龙战看来，颇有几分“老狐狸”的狡黠。
“说起来，秦泽那小子离京，也有大半年了吧？”
武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轻松地问道。
龙战心中一动，陛下这画风转得有点快啊！
但他还是恭敬地回答。
“回陛下，确已超过半年。”
武帝点了点头，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唉，半年了，离家日久，想必他也思念京中的亲人了。”
“为国征战，劳苦功高，朕也不能让他寒了心啊。”
龙战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暗道。
来了来了，陛下的“善心”来了！
果然，武帝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样吧，龙战。”
武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体恤”。
“你即刻派黑龙卫，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赴北疆。”
“就说，朕体恤秦泽戍边辛苦，特准他随即将班师回朝的使团一同返回京都，与家人团聚，稍作休整。”
“顺便，也让他当面向朕汇报一下北疆通商和防务的详细章程。”
龙战心中了然。
什么与家人团聚，什么汇报工作，都是幌子！
陛下真正的目的，是要将秦泽召回京城，亲自“面试”一番！
是要看看这颗在他眼皮子底下悄然崛起的“棋子”，这半年来，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蜕变！
是要亲自掂量掂量，这个敢与森罗廷勾结，搅动北疆风云的小子，究竟有多少斤两！
“朕倒要看看，”
武帝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审视。
“这半年不见，朕的这位秦爱卿，究竟是磨砺得更加锋锐了，还是……被某些不该沾染的东西，给染黑了心窍！”
龙战闻言，心中一凛。
陛下的“兴趣”，可从来都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他知道，秦泽的真正考验，恐怕才刚刚开始！
“臣，这就去安排！”
龙战不敢怠慢，立刻叩首领命，起身快步退出了养心殿。
殿内，烛火依旧摇曳。
武帝重新负手立于窗前，目光再次投向了遥远的北方。
“秦泽啊秦泽，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
一声低低的呢喃，消散在寂静的夜色之中。
那语气，似期待，似警告，更似一个棋手，对一颗即将发挥关键作用的棋子，最后的审视与拨弄。
北疆的风云，因他一言而起。
京城的暗流，也将因秦泽的归来，而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