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城，街角茶馆。
烟雾缭绕，茶香混合着老旧的收音机里播放的“天庭仙乐”。
几个老茶客一如既往地摆着龙门阵。
吹嘘着自家子侄又觉醒了什么厉害血脉，或是哪处道观显灵求签特别准。
张老头唾沫横飞地讲着他昨日去泰山脚下诚心祷告。
居然隐约看到了龙尾扫过云层的奇景。
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李老头抿了口浓茶，习惯性地点头附和。
刚想说点什么，忽然，那萦绕在脑海深处、如同惊雷般的“一问”余波再次荡起。
“尔等所拜之神，乃玩家扮演？”
“尔等所存之世，乃他人棋局？”
他到了嘴边的话猛地噎住了，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他看着窗外天空中那轮永恒璀璨的“金乌”，第一次觉得那光芒有些刺眼，有些不真实。
他想起年轻时读过的那些被如今列为“禁书”的科学典籍。
想起那些早已被遗忘的、关于“世界是物质的”的论述。
“老张。”
李老头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你说……那龙……万一……万一是投影呢？就像以前电影院那种？”
茶馆瞬间安静了一下。
张老头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
“放屁！老李头你昏头了？敢亵渎真龙！那可是无数人亲眼所见！”
“就是就是！老王头他家孙子还得了龙气滋养，修炼快了一倍呢！”
但李老头却没像往常一样退缩，只是喃喃道：
“亲眼所见……就一定为真吗？以前那些骗人的戏法，不也是亲眼所见……”
一丝微小的、名为“怀疑”的裂纹，悄然在这些最虔诚的凡人心中蔓延开来。
茶馆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沉寂。
收音机里的仙乐，似乎也没那么动听了。
某高档小区，“觉醒者”别墅。
赵昊，一位幸运地早期觉醒了“雷霆血脉”的年轻人。
正志得意满地享受着众人的恭维。
享受着系统赋予的力量带来的奢靡生活。
他刚用微弱的电流随手点烟，享受着女伴崇拜的目光。
突然，那直击灵魂的质问响起。
他浑身一颤，指尖的电流“啪”地一声失控，差点烧到自己的眉毛。
“操！什么鬼东西？”
他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那股质问中蕴含的冰冷真实感，让他心底莫名发慌。
“昊哥，你怎么了？”
女伴关切地问。
“没……没事！”
赵昊强自镇定，试图再次凝聚雷电之力。
却发现往常如臂指使的力量，此刻竟有些滞涩、不稳定起来！
仿佛……支撑这股力量的某种“基础”被动摇了？
他脸色微微发白，急忙打开玩家论坛。
他自认为是天选之子，偶然获得了“上古传承”。
只见平时吹水灌水、交易攻略的论坛，此刻被无数的【？？？】、【刚才是什么？】、【系统bUG？】、【我力量出问题了！】的帖子刷屏！
恐慌在看不见的层面蔓延。
这些依靠系统赋予力量而高人一等的“觉醒者”，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
他们的力量并非毫无代价，也并非那么牢不可破。
网络深处，玩家匿名版。
【匿名的玩家A：卧槽卧槽卧槽！刚才那是什么？全服广播？新资料片预告？这代入感也太强了吧！】
【匿名的玩家b：预告个屁！老子正在引导一场‘神战’收割信仰，差点被反噬！哪个狗策划搞的突发任务？】
【匿名的玩家c：不像任务……没有系统提示，没有奖励说明……倒像是……服务器被黑了？】
【匿名的玩家d：‘玩家扮演’？‘系统编撰’？这台词有点劲爆啊……难道这游戏背后还有隐情？】
【匿名的玩家E：管他什么隐情！老子积分快被昊天甩没影了！赶紧想办法多捞点！有没有组队去刷刚才波动源头的？说不定是隐藏boss！】
【匿名的玩家F：@昊天，大佬！出来说句话啊！这到底是不是你搞的新花样？】
玩家们陷入了混乱、猜测、兴奋与不安之中。
有人以为是游戏剧情，有人怀疑是bUG，极少数人则开始感到一丝不对劲。
神殿深处，祭坛之前。
何邪收回了按在认知核心上的手，那强制展开的系统界面缓缓消失。
他看了一眼那些瘫倒在地、眼神涣散、信仰崩塌的祭司们，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去。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播下的怀疑种子，自然会生根发芽。
他不需要直接摧毁这座神殿，当信仰的根基动摇，它自己就会从内部开始腐朽。
他走出神殿，阳光洒落。
依旧是系统模拟的阳光。
街道上的人群似乎与往常无异。
但仔细看去。
却能发现许多人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迷茫和思索。
一些关于“神话虚假”、“世界骗局”的流言，开始以比以往更快的速度，在街头巷尾、在网络阴影中悄然传递。
认知风暴的第一波涟漪，已然荡开。
何邪抬头，望向那最高的、仿佛连接着“天外”的某处。
接下来，该去找那位“昊天”先生，好好谈一谈了。
关于这场游戏，关于认知，关于真实。
变量，已入局。
棋手，也该面对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