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鹿杰的后颈像是被烙铁烫穿了一层皮肉，淡绿色的药剂顺着血管往脑仁里钻，每一寸神经都在灼烧。
他被发光的根须吊在半空中，脚尖离地面不过半尺，能清晰地感觉到积水漫过脚踝的凉意——可这凉意比不过从脊椎骨窜起的寒意。
林晓的脸在他的视线里逐渐清晰。
她扯下的鬼面面具滚落在地，露出了与工牌上林晓教授完全重合的五官，就连左眉骨那道月牙形的疤痕都分毫不差。
夏鹿杰喉咙发紧，重生以来他见过太多意外，却从没想过“林雪”会是三年前就该死于实验室爆炸的林晓。
“你……为什么？”他咬着牙，声音就像生锈的齿轮。
林晓没有回答，目光越过他落在洞顶。
夏鹿杰顺着她的视线抬头，正好看见最中间那台培养舱“咔”地裂开了一条缝。
铁锈混着腐液的气味涌了出来，一个佝偻的身影扶着舱门摇晃着站了起来。
是老赵——那个总在地下实验室入口打盹的看守，此刻他后背的衣服被撕成了碎片，露出的皮肤下爬满了青紫色的血管，左腕处有块条形码刺青，在幽绿根须的映照下泛着冷光。
“xJ - 07……xJ - 07……”老赵的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浑浊的眼睛突然聚焦在夏鹿杰的脸上，“终于……等到了……”
夏鹿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个编号像根钢针扎进了他记忆的深处——重生前车祸那晚，他被货车撞飞的瞬间，看见驾驶座上的人手腕也有这样的条形码反光。
当时他以为是车灯折射，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刻意纹在皮肤下的标记。
“实验体编号xJ - 07。”林晓突然开口，指尖轻轻划过夏鹿杰后颈的针孔，“你以为重生是命运的馈赠？不，是陈海的基因追踪药剂在起作用。三年前他派我制造实验室爆炸，就是为了抹除这个编号的所有记录。可他没想到，我把追踪程序藏进了药剂里。”
话音未落，洞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那只撞破屏障的恶怪正缓缓爬起，它原本空白的面部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组织——在根须的荧光下，夏鹿杰看见恶怪体内浮起和老赵手腕一样的条形码，像无数条发光的血管在皮肤下游走。
“车祸现场……”夏鹿杰突然低喘，重生前那个雨夜的画面在眼前闪回：他为了躲避闯红灯的货车冲进巷口，货车急刹时驾驶座车窗摇下，一道冷光闪过——不是车灯，是那人手腕的条形码反光。
而那辆货车，车身上分明印着陈海集团的标志。
“聪明。”林晓的指尖掐进他后颈的针孔，“陈海用基因追踪锁定了你的每一世重生，所以你每次都在27岁车祸死亡。这具身体里的xJ - 07编号，是他最完美的实验体标记。”
“放屁！”夏鹿杰猛地甩头，根须却突然收紧，勒得他肋骨生疼。
他听见老赵的笑声，像破风箱似的刺耳：“自毁程序启动……所有实验数据……随我埋葬……”
洞壁传来“咔咔”的开裂声。
夏鹿杰眼角瞥见石壁渗出黑色粘液，正顺着刻满实验记录的纹路往下淌，所过之处岩石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林晓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拽住根须荡到夏鹿杰身边，指尖快速在他颈侧按了几下：“不想死就合作！陈海在基因锁里设了自毁代码，只有你的血能解！”
“为什么帮我？”夏鹿杰咬着牙，后颈的灼烧感突然变成了刺骨的冷。
“因为陈海也骗了我！”林晓扯开自己的衣领，锁骨处赫然是同样的条形码，“他说只要完成xJ - 07实验，就给我解药。可三年前爆炸时，他把我推进了融合舱！”她的指甲掐进夏鹿杰掌心，“现在自毁程序会把这里连同陈海集团的所有罪证一起烧掉，我要让他看着自己的实验体撕碎他的帝国！”
夏鹿杰的掌心被掐出了血。
他盯着林晓眼里的疯狂，突然想起重生前在陈海集团楼下捡到的工牌——照片上的林雪，左眉骨没有疤痕。
原来从一开始，林晓就冒用了同事的身份接近他。
“密码。”林晓突然拽过他的手按在岩壁的凹槽里，“陈海在基因锁里设了你的生日，快想！”
鲜血渗进凹槽，岩壁上的实验记录突然开始滚动。
夏鹿杰看着那些跳跃的字符，心脏猛地一缩——所有实验体的供体资料里，都有陈海集团旗下“惠民生物”的签章。
而最底下的备注栏，用红笔写着：“xJ - 07需经历三次死亡重置，基因稳定性达100%时激活。”
“桀……桀……”
沙哑的低唤从脚边传来。
夏鹿杰低头，正好看见那只恶怪仰起头，它裂开的面部里，居然挤出半张人类的嘴。
“你以为重生就能改变命运？”那声音分明是陈海的，带着惯有的阴鸷笑意，“xJ - 07，你每一世的记忆，都是我给的实验数据。”
林晓的瞳孔剧烈收缩。
她猛地抽出夏鹿杰后颈的注射器，针尖闪着冷光刺向他咽喉——可就在这时，所有培养舱同时亮起了红光。
“实验体苏醒……实验体苏醒……”老赵的声音突然变高，他摇摇晃晃走向洞中央的反应堆，“见证完美融合……见证……”
“咔嚓！”
最近的培养舱爆开。
夏鹿杰看见里面爬出个半人半植物的东西，藤蔓从它脊椎处生长出来，人脸却保持着生前的轮廓——那是于承光，那个总在菜市场卖肉的大叔；另一个舱里，是何老板，中介所的圆脸男人正咧着嘴笑，嘴里长出的不是牙齿，是带倒刺的藤须。
“古月！”夏鹿杰猛地转头。
刚才被撞飞的女孩正蜷缩在角落，额角渗着血，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些爬出来的实验体。
他想挣开根须，可后颈的药剂让他手脚发软。
“去反应堆！”林晓突然拽住他的手腕，“老赵要启动核心融合，只有在爆炸前拿到数据卡——”
“轰！”
老赵的身影消失在反应堆的蓝光里。
夏鹿杰看见他最后一刻的笑容，像个终于完成使命的疯子。
反应堆开始发出蜂鸣，根须突然疯狂收缩，将他往洞顶拉去——那里，那只恶怪正扒着岩壁，它裂开的面部里，一只眼睛泛着金属的冷光。
“13……1……9……”
陈海的声音混在蜂鸣里，断断续续。
夏鹿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见那只金属义眼里闪过一串数字，可还没看清，根须就裹着他撞进了另一个黑暗的通道。
剧痛中，他听见林晓的尖叫，看见古月挣扎着扑过来的手，还有恶怪金属义眼最后一次闪烁的冷光——那光里，似乎映着陈海办公室密码锁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