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鹿杰的军刀扎进地面的瞬间，金属与岩石摩擦的尖啸混着机械犬的吠叫刺进耳膜。
他能听见唐婉儿的战术靴在通道里碾过碎石的声响，直到那声音彻底被裂缝深处渗出的嗡鸣吞没。
后颈的双生核心还在发烫，血渍透过布料黏在皮肤上，像条烧红的铁链勒着脊椎——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Ex-07仍在明灭的核心碎片上，那枚泛着幽蓝纹路的碎片，和他后颈的核心，正以相同的频率轻颤。
\"他们应该到安全屋了。\"他对着空气低语，手指无意识摩挲战术背心上的通讯器。
三秒前他炸开通道支撑柱的位置，现在头顶的岩层正簌簌落着石屑，像在催促他做个了断。
Ex-07的机械臂突然卡住，电子音里的电流杂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沉闷的震动，像有人在敲一面蒙着湿布的鼓。
\"这不是普通的机械故障。\"夏鹿杰后退半步，军刀在掌心转了个花。
他能看见核心碎片表面的纹路在流动，从无序的乱麻逐渐拧成某种熟悉的螺旋——和三天前他在意识空间里见过的，十二道容器意识缠绕的形状一模一样。\"钥匙的影响力......扩散到机械生命体了。\"
通讯器在这时震了震，唐婉儿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挤进来：\"裂缝入口的空间褶皱稳定了，我们在外部架设了能量屏障。
你现在有三十秒能通过坐标点切入内部——\"
\"够了。\"夏鹿杰扯下后颈的血布，任伤口暴露在冷空气中。
疼痛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却让他的思路更清晰了。
Ex-07的核心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他借着那光看清了裂缝边缘的暗纹——那些之前被他忽略的、类似神经脉络的银色丝线，此刻正顺着机械犬的金属关节攀爬，像活物在寻找宿主。
\"走。\"他对着通讯器低喝，同时按下战术背包上的定位器。
当裂缝的幽光裹住他的瞬间，后颈的核心猛地一烫，他眼前闪过洛寒拽着苏映雪狂奔时绷紧的下颌线，唐婉儿捏碎终端机外壳时指节泛白的手——这些画面很快被更混沌的东西取代：潮湿的腥气涌进鼻腔，视野里漂浮着无数碎片，有的是焦黑的坦克残骸，有的是婴儿的笑声，有的是覆盖着青苔的电子屏，上面跳动着二十年前的新闻标题。
\"夏队！\"苏映雪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他转头，看见女科研员正扶着悬浮的分析终端，镜片上蒙着层白雾。
她脚边的地面不是岩石，而是流动的星屑，每一步都会陷进去半寸，\"这些......是记忆。\"她抬起戴着手套的手，指尖刚碰到一片悬浮的影像——那是1945年广岛的蘑菇云——影像就像被戳破的肥皂泡，\"我检测到脑电波频率，和地球意识库的样本吻合。
这里可能是......原始存储区。\"
\"引力场在跳变。\"洛寒的脉冲枪突然发出嗡鸣，他背靠着一块泛着青铜色的碎片，护目镜的红光在脸上割出两道血痕，\"刚才有三秒，我的体重变成了原来的三倍。
再这么下去，我们会被吸进某个时间节点——永远出不来。\"他的战术靴跟深深陷进星屑里，每说一个字都要绷紧大腿肌肉。
夏鹿杰注意到他耳后有血珠渗出来，是刚才调整护盾时被能量反噬的。
\"需要多久？\"夏鹿杰问。
\"最多五分钟。\"洛寒扯下护目镜，露出满是血丝的眼睛，\"之后护盾会过载。\"
唐婉儿的身影从右侧的碎片堆里钻出来，她的终端机上缠着几根银色丝线——正是裂缝边缘那些神经脉络。\"数据采集器已经布了七台。\"她晃了晃终端，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进度条，\"但这些丝线在干扰信号，像......在害怕被记录。\"她突然皱起眉，指尖按住耳麦，\"映雪，你那边的记忆碎片是不是在变？\"
苏映雪的分析终端发出尖锐的警报。
夏鹿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本漂浮的蘑菇云碎片正在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大地，熔岩在龟裂的地表流淌，没有任何生命痕迹。\"这是......人类诞生前的地球。\"她的声音发颤，\"地球意识在......展示自己的历史？\"
\"不是展示。\"夏鹿杰的后颈又开始发烫。
他能感觉到双生核心在震动，频率和那些银色丝线完全一致。
某种类似电流的东西顺着脊椎窜上大脑，他突然看清了所有碎片的轨迹——它们不是随机漂浮，而是在绕着某个中心点旋转，\"是引导。\"他抬起手，指向碎片漩涡的中心，那里有团更浓郁的幽光，\"钥匙的答案在那里面。\"
洛寒的脉冲枪突然发出爆鸣。
夏鹿杰转头，看见他正用枪托砸向逼近的银色丝线——那些丝线不知何时凝成了半透明的蛇形，正嘶嘶吐着信子缠向苏映雪的脚踝。\"快走！\"洛寒吼道，枪管喷出的紫电将蛇形丝线烧成齑粉，但更多丝线从四面八方涌来，\"我撑不住三十秒！\"
夏鹿杰没有犹豫。
他踩着星屑陷下去的地面狂奔，后颈的核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却反而让他的视线更清晰：碎片漩涡的中心，有块黑色石碑正在显形，上面刻着歪扭的古老文字，每一笔都像被火焰灼烧过。
当他的指尖触到石碑的瞬间，所有声音突然消失了——洛寒的怒吼、苏映雪的尖叫、唐婉儿的终端警报，全部被按了静音键。
下一秒，他坠入黑暗。
不是那种让人恐惧的黑，而是温暖的、像回到母胎的黑。
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他自己的声音，却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沧桑：\"十二道意识，十二把锁。\"他看见自己站在十二人中央，那些人的面容模糊，但后颈都有和他一样的核心，\"旧世界的记忆会吞噬现实，我们必须用心脏封印它。\"他的双手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表面布满和石碑相同的纹路，\"这是地球意识的核心，也是钥匙的本质——\"
\"不！\"夏鹿杰想喊，但发不出声音。
他看见自己将心脏按进裂缝深处，十二道意识同时爆发出强光，裂缝边缘的银色丝线像被抽干了生命力，萎缩成灰。
当他回过神时，自己正跪在石碑前，双手撑地，掌心全是冷汗。
\"夏队！\"唐婉儿的手掐住他的肩膀，\"裂缝在收缩！\"
他抬头，看见那些漂浮的记忆碎片正在消散，银色丝线像被风卷走的蛛网。
洛寒的护盾已经熄灭，正用军刀砍最后几条缠在苏映雪腰间的丝线；苏映雪瘫坐在地，终端机屏幕裂成蛛网，却还在机械地重复：\"收缩率37%......38%......\"
\"是记忆里的封印起作用了？\"唐婉儿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但数据采集器显示，裂缝只是......在伪装闭合？\"她调出终端画面，夏鹿杰看见绿色的收缩曲线下，有根若隐若现的红线正在攀升，\"底层波动没有减弱，反而在......积蓄。\"
后颈的核心突然不再发烫了。
夏鹿杰摸向那里，指尖触到的不是灼烧的伤口，而是某种冰凉的、类似晶体的凸起——和石碑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看向逐渐缩小的裂缝入口，那里透进来的光里，仿佛有另一张他的脸在笑。
\"走。\"他扯起唐婉儿的胳膊，\"现在就走。\"
当他们冲出裂缝的瞬间，身后传来石块坍塌的轰鸣。
夏鹿杰回头，看见裂缝入口已经缩成拳头大小，幽光却更盛了，像只被捂住嘴的眼睛，在黑暗里一眨一眨。
通讯器在这时响起，是洛寒的声音：\"安全屋确认，全员到齐。
但映雪说......\"
\"说什么？\"
\"她说裂缝里的记忆碎片，最后那片荒芜大地......\"洛寒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和我们刚才在记忆里看到的，封印后的裂缝深处，一模一样。\"
夏鹿杰的脚步顿住了。
他摸向后颈的晶体，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像颗被唤醒的种子。
裂缝虽在收缩，却并未完全闭合，边缘仍有银色丝线在蠕动，像在等待某个时机。
而那段突然出现的远古记忆——
真的是他的过去吗？
还是说，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