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捷被惯性甩到车门边窝着，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
这番话真挺伤人心，往严重了说还有点恶毒，但是凌江聿居然还稳稳掌控着方向盘，头都不回一下，看起来对她的恶言恶语很熟悉。
他甚至还冷静说：“江玥，我才是你哥哥，他算个什么东西。”
不等凌江玥再说出什么刺激性的话，他接着说：“俞璋就是这么挑拨你的？用江念？”
“不用挑拨，我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配拥有什么。凌江念毕竟和你们相处了这么多年，青春期的十年啊，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时期，所以她有你们的关心，我不介意，她有优秀的能力和有前途的事业，我也不介意，谁让她也不是故意要侵占我的生活的呢。”
“但是我就想拥有这几个单纯只关心我的朋友，也不可以吗？我不想和她争你们，我只想要俞璋哥只关心我而已，不可以吗？”
凌江聿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的，比她怨恨江念还要严重。
他喉咙像沾了一层厚厚的火山灰，堵住了自己想说的话，连吞咽也变得困难，握住方向盘的手用力到把皮质材料都按出了指痕。
“江玥，我才是你哥哥。”他只能这么重复。
“但你也是她哥哥，”凌江玥在刺激人情绪上天分卓绝，“能被人分走的，都不是我的。”
“或者说原本是我的，但现在不是了，有个人来偷走了我的东西，把原本只属于我的蛋糕切了一半走，还要我懂事，不然就是比不上她，让人觉得‘这就是凌家的亲生女儿啊不愧是在福利院抢饭菜长大的人’，一点都比不上那个养女大方懂事。”
其他的话都没刺激到凌江聿，可是“在福利院抢饭菜”那几个字却让他心口瞬间涌上来一阵酸涩，眼眶发红。
“我并不要求你大方懂事，你只需要当你的凌江玥，发脾气抢东西那也只需要别人来包容你，你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我们……”
“是吗，那为什么刚才我骂一句庄捷你就急着让我不可以没礼貌？虚伪。凌江聿，你现在比我八岁那年印象中的哥哥还虚伪。”
说完冷声道：“解锁！”
凌江聿不受控制地照做，咔的一声，车锁解开，凌江玥甩上车门一走了之。
车里剩下两个沉默的人，庄捷不敢吭声，小心望向驾驶座上只能看见一半身影的人。
凌江聿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撑着额头没动，只能看见他肩头跟着呼吸轻微缓动。
庄捷刚想收回视线，余光中突然有滴泪落下，溅在凌江聿深灰色的西装裤上，瞬间洇出无法忽视的痕迹。
庄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欲言又止后，还是只能保持沉默。
……
凌江玥回到别墅的时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拎着购物袋被庄玫看见了，还和她一起又换装一遍专门给她看。
庄玫不停夸她好看，拿了几个包搭配到一起，说说笑笑好一会儿。
凌江聿回来时，还被问“江玥这样好不好看”，他盯着那个若无其事，让人又爱又恨的妹妹，沉默一秒说：“好看。”
凌江玥当看不见他，试完衣服，拎着东西美美上楼。
其实今天最大的战利品不是这些衣服，而是来自两个人的情绪变化起伏线。
人类的情绪可比其他生物要复杂得多，掌控调整起来相当有成就感。
她回到房间，哼着歌趴在桌上画画，起伏不定的波浪线像毕加索的精神产物，和中学的折线图似像非像。
凌江聿敲门进来时，就看见她在画些无厘头的曲线，看也不看他。
他站在书桌边深吸口气，自己调整好心情，轻轻放下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两个蓝莓蛋挞。
“我提前下班是专门去接你的，走之前正好碰到秘书团组织半月一次的手工下午茶活动，做了一些甜品。我尝了下，这个蛋挞很不错，就向她们要了几个自己学着烤，这是最完好的两个。”
凌江玥画画的笔尖停住，盯着那个小盒子看。
他又说：“我不是个好哥哥，但是我在学着当个你需要的家人。我名下的房产分了一半给你，改天去做个认证，后面要是不想在家里待着看见我，可以随便去那些房子住。还有，来公司工作吧，想去分公司或者总部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凌江玥没抬头，笔尖又动起来，画出来的折线出现了上下箭头，恰恰就是他现在的外激素水平变化——他在期待一句类似赦免的话，好让他们现在的关系破冰。
“你是不是忘了，我有工作的。”她淡淡说，指的是警方顾问的事。
凌江聿皱眉：“不是只帮忙这一次吗？爸妈那里我还瞒着，不知道你去云南做了什么。”
“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瞒着的？正经的生物案件。”
至于是不是只借用这一次，凌江玥一点不担心：“他们的案件多，用到我的地方自然也很多。我喜欢这份工作，它让我觉得自己很特殊。”
说完她终于抬头看着凌江聿的眼睛，恶劣说：“你不是想当个好哥哥？那就帮我解决爸妈他们的追问好了，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长久地做下去，就是要和他们天南地北地去冒险。”
凌江聿没什么反应，仿佛是经过在车上被冷言中伤的事后，对她的话有了抵抗力。
“你要是真的喜欢，其他的可以交给我来解决。但是下次再出去，我需要和他们商量，最起码要求他们必须优先保证你的安全。”
凌江玥耸耸肩，对他的反应感到失望。激素水平持中正常，不符合她的预期。
她还有很多话，十年来每一天都在积累的话，想在情绪波动达到预期的时候说给他们听呢，发泄了自己的情绪又能顺便研究他们的情绪活动，两全其美。
可是凌江聿居然忍住了，人果然善于伪装。
“随便你。”她兴致缺缺说。
凌江聿看着她，那表情明摆着不想再和他说话，他不被欢迎，又没话说了，只能离开。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莫名其妙笑着说了句：“你现在对着我不像之前那样做表面功夫了，这也算是个好现象。”
他离开房间，还体贴地帮她关上了房门。
但凌江玥却在听见他话时瞬间没了好表情，脸色沉沉地看着门后，像要穿透门板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