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樱花社会议室光洁的长桌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叶飞坐在主位,神情专注地听着山下芳雄做看片会前的最后汇报。与昨夜居酒屋内的温情脉脉不同,此刻的他,眼神锐利,气场沉静,已然切换回那个运筹帷幄的决策者模式。
“会长大人,”山下芳雄微微躬身,语气带着十足的恭敬,“一切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妥当。富士电视台动画局的浅野副局长、几位主要编成委员,以及电通、博报堂几家核心广告代理店的负责人,都已经在放映室就座。”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不过……我看浅野副局长带来的那几位,神色间似乎还是带着些疑虑。”
叶飞轻轻“嗯”了一声,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并不意外。老牌电视台的官僚,面对一家主要由外来资本主导、成立不久的动画工作室独立制作的大型项目,心存疑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要看的,不是ppt上的宏图,而是实实在在、能砸碎一切质疑的作品。
“工作室这边,准备得如何?”叶飞问道,目光投向旁边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略显紧张的中年男子。他是樱花社动画制作部门新提拔的负责人,宫崎。
“嗨依!叶会长!”宫崎猛地站起身,几乎是以鞠躬的姿势回答,“《龙珠》第一集最终样片已经调试完毕,音响、画面都经过再三检查,绝无问题!”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由叶飞提供近乎完整的分镜脚本、人物设定和核心概念,再由他们樱花社自己的团队倾注心血绘制、上色、剪辑、配乐……这不仅是樱花社动画部门的立足之战,更是他们向会长证明自身价值的关键时刻。
“很好。”叶飞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吧,我们去见见我们的客人。”
放映室设在樱花社大楼的顶层,经过特殊隔音处理,光线幽暗,只有前方巨大的荧幕散发着微光。座位上,稀疏地坐着七八位衣冠楚楚的男士,正是山下芳雄提到的那几位关键人物。他们彼此低声交谈着,气氛算不上热络,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当叶飞在山下芳雄的陪同下走进来时,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过于年轻,却已在香江和日本创下无数话题的“天才”身上。
浅野副局长是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他站起身,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叶会长,久仰大名。期待贵社的作品。”语气礼貌,却透着一股疏离。
“浅野局长,各位,感谢赏光。”叶飞用流利的日语回应,不卑不亢,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自己则在预留的主位坐下,没有多余的寒暄。
灯光彻底暗下,只有荧幕亮起。伴随着星空文化logo(一枚融合了毛笔笔触与星辰图案的徽章)的闪过,充满异域风情和冒险气息的片头曲响起,画面展开……
开场是包子山静谧的田园风光,小悟空天真烂漫的形象立刻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但随着剧情推进,布尔玛出场,龙珠传说展开,奇幻与科幻交织的世界观逐渐铺陈,放映室内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骚动。尤其是当龟仙人召唤出海龟,小悟空展现出远超常人的力量时,几位广告代理店的人已经忍不住交换了一下眼神。
然而,真正的惊雷,在片尾的高潮部分炸响。
为了从乌龙手中救回小女孩,小悟空在龟仙人的指导下,第一次尝试施展“龟派气功”。荧幕上,小悟空双掌合拢,置于腰际,周身开始汇聚起肉眼可见的、如同气流般波动的蓝色能量光点,空气中仿佛响起了低沉的嗡鸣。音乐在此刻变得激昂而充满张力。
“かめーーはーーめーーはーーっ!!(Ka—me—ha—me—hA!!)”
随着小悟空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招式名,他合拢的双掌猛地向前推出!一道粗壮无比、凝练着毁灭性能量的蓝色光柱,如同咆哮的巨龙,从他掌心奔涌而出!光线特效做得极其炫目,能量流窜的细节、空气被撕裂的扭曲感、以及光柱击中远处山丘引发的剧烈爆炸……整个放映室被这超越时代想象力的视觉奇观映照得一片蓝光闪烁!
“纳尼?!(什么?!)”
“これは…!(这是…!)”
“すごい!(厉害!)”
压抑不住的惊呼声从座位上响起。原本正襟危坐的浅野副局长,身体不自觉地前倾,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他身边那位一直抱着胳膊、表情严肃的编成委员,此刻也放下了手臂,双手紧紧抓住座椅扶手,脸上写满了震惊。几位广告代理店的人更是看得目不转睛,有人甚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这种将“气”这种东方哲学概念,以如此直观、如此富有视觉冲击力的能量光束形式表现出来,在八十年代初的动画界,简直是颠覆性的创举!它完美融合了东方的神秘主义与西方科幻的视觉震撼力。
画面最终定格在小悟空虚脱倒地,以及远处被夷为平地的山丘上。片尾曲悠扬响起,放映室的灯光缓缓亮起。
然而,室内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龟派气功”带来的震撼余波中,一时无人说话。
叶飞平静地坐在位置上,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脸上残留的惊愕表情,心中了然。他知道,这把“火”,已经点燃了。
就在这时,叶飞缓缓站起身,走到了荧幕前。他身形挺拔,目光沉静地扫视全场,刚才还弥漫在空气中的质疑和疏离,此刻已被震惊和好奇所取代。
“诸位,”他开口,依旧是流利而地道的日语,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刚才大家看到的,不仅仅是小悟空的一个招式,也不仅仅是一部冒险动画的开端。”
他顿了顿,让话语沉淀了一下。
“它源自一个古老的东方概念——‘气’。是生命能量,是宇宙本源,是流动在我们身体内部,也与外部世界共鸣的力量。”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神话。“而《龙珠》这个故事,不仅仅是寻找七颗可以实现愿望的珠子。它更是一个关于成长、关于友情、关于挑战极限、关于探寻自身潜能的宏大叙事。它将东方的哲学思辨,比如对‘气’的运用、对‘武道’精神的追求,与西方读者熟悉的英雄旅程、科幻冒险元素,巧妙地编织在一起。”
他进一步阐述,从《龙珠》引申开去,提到了即将启动的《西游记》动画项目。“就像《龙珠》重新诠释了‘气’与冒险,《西游记》我们将以同样的魄力与匠心,去呈现那个充满奇思妙想、降妖伏魔的东方神话世界。我们要做的,不是简单地复述老故事,而是挖掘其中跨越文化、直击人性本质的永恒魅力,用最顶级的动画技术,赋予它们全新的生命力,让全世界的观众,无论来自何种文化背景,都能被其中的想象力、情感和力量所打动!”
他的话语自信而富有远见,不仅是在介绍作品,更是在描绘一个宏大的文化输出蓝图。他没有刻意迎合,而是在自信地展示自身文化的独特价值和普世吸引力。
浅野副局长已经彻底收起了最初的轻视,他推了推眼镜,深吸一口气,率先鼓起掌来。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在放映室内爆发,持久而热烈!那些广告代理店负责人的眼中,已经不再是疑虑,而是看到了巨大商机的兴奋光芒。
“叶会长!”浅野副局长站起身,态度变得异常热情和郑重,“请务必……务必让我们富士电视台来播出这部划时代的作品!黄金时段!我们会拿出最好的宣传资源!另外,关于联合发布会的事情,我们这边会全力配合!”
他身后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态度与开场时判若两人。
叶飞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淡淡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