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卡西欧”关于掌上游戏机的技术攻坚会议尘埃落定,叶飞为工程师们指明了“背光”与“省电模式”的突破方向后,并未在技术细节上过多停留。他将具体的研发工作全权交给了曹仁聚与东京团队,自己则迅速将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个同样重要,甚至更具个人色彩的战场——音乐。
格莱美的荣耀、《I‘m Yours》和《careless whisper》在全球公告牌上的佳绩,并未让他满足于停留在用英文歌曲征服世界的阶段。那只是敲门砖,是证明自身能力和商业价值的途径。如今,敲门砖已然奏效,大门敞开了一道缝隙,是时候将真正属于自己文化根脉的东西,以更自信、更强势的姿态,推向那片喧嚣而挑剔的全球市场了。
他的第三张个人专辑,目标明确,野心昭然:完全以中文为主体,但编曲理念和制作水准全面对标乃至超越国际流行乐,用纯粹的中文歌词与东方旋律美学,裹挟着最前沿的西方流行元素,再次向世界乐坛发起冲击。
这无疑是一次比用英文歌获奖更具挑战的冒险,是一次文化上的“硬着陆”。但他相信,真正优秀的音乐,其情感内核与律动是可以跨越语言障碍的。
香江,星空唱片旗下最顶级的录音棚,里面的设备完全按照顶级的来配备。与外界隔绝的静谧空间里,只有专业设备发出的微弱电流声和空气净化系统低沉的运行音。叶飞站在控制台前,头上戴着监听耳机,目光专注地盯着隔音玻璃另一侧收音室里的乐手们。控制台一侧的谱架上,摊开的并非传统的五线谱,而是他用简谱和汉字标注了大量编曲想法的草稿。
今天录制的是专辑的主打歌之一。当叶飞将这首歌的旋律小样和初步编曲构想拿出来时,连合作多次、早已习惯他天马行空的钟汉超都愣住了。
前奏并非传统的抒情铺垫或摇滚轰鸣,而是一段极具辨识度的、急促而富有金属质感的钢琴连复段(Riff),节奏鲜明,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紧张感和都市律动,紧接着融入的是模拟出来的电吉他失真音色和极具侵略性的电子鼓点,构成了一种在80年代末华语乐坛闻所未闻的、混合了硬核摇滚、嘻哈节奏与古典钢琴元素的奇异听感。
“阿飞,这……这编曲是不是太……太超前了?”钟汉超调整着调音台推子,试图找到平衡,语气里带着不确定。旁边的几位资深乐手也面面相觑,这种将西方摇滚、电子乐如此大胆甚至粗暴地融入中文歌曲的尝试,他们从未经历过。
叶飞没有解释,只是对着麦克风对收音室内的乐手们说:“鼓点再硬一点,贝斯线条要更突出,那种低频的压迫感要出来。钢琴那段,节奏不能乱,要像机关枪一样精准。”
他亲自参与到编曲的每一个细节中,不断尝试着各种音色的组合与平衡。他要求吉他手尝试加入类似搓碟(Scratching) 的刮弦技巧模拟音效,要求在间奏部分加入一段用合成器模拟的、带有未来科技感的电子音效(类似后世的dubstep wobble bass雏形),甚至提出在第二段主歌后,加入一段京剧老生的念白采样,用极具东方韵味的“哼哼哈兮”与西方节奏进行碰撞。
整个录音棚仿佛成了一个声音实验室。叶飞时而凝神细听,时而快速在草稿上写下修改意见,时而亲自上手演示某个节奏型或旋律走向。他对编曲的认真程度,近乎苛刻,一个鼓点的轻重,一个合成器音色的细微调整,都可能反复打磨十几遍。他要的不是简单的拼贴,而是真正的水乳交融,要让西方听众在熟悉的律动中,捕捉到陌生的、来自东方的声音色彩与情感张力。
而当进行到人声录制部分时,叶飞对歌词咬字的苛刻要求,更是让负责录音的工程师都感到压力巨大。
他走进收音室,站在麦克风前。当音乐响起,他开口演唱,声音不再是《故乡的云》那样的深情款款,也不是《careless whisper》的磁性优雅,而是一种带着些许不羁、咬字刻意清晰甚至有些“板正”,却充满力量和节奏感的唱法:
“岩烧店的烟味弥漫,隔壁是国术馆
店里面的妈妈桑,茶道,有三段
教拳脚武术的老板,练铁沙掌,耍杨家枪
硬底子功夫最擅长,还会金钟罩铁布衫……”
这歌词!钟汉超在控制室听着,眼睛越瞪越大。这完全颠覆了传统中文流行歌词的抒情范式,充满了画面感极强的市井白描和天马行空的意象拼接,如同快速剪辑的电影镜头!
“停!”叶飞自己按下了通话键,“‘国术馆’的‘馆’字,尾音下沉不够,那种笃定的感觉没出来。重来。”
“停!‘铁沙掌’三个字,要顿挫有力,像真的在运气发力一样。”
“停!‘哼哼哈兮’这里,气息要稳,声音要亮,带点戏曲的腔调,但不是完全照搬,要有现代感!”
他对每一个字的发声、气息、轻重、韵味都要求到极致。某一句“快使用双截棍”中“棍”字的归音,他反复录了二十几遍,直到达到他心目中那种既符合中文声韵美感,又能完美嵌入强劲节奏里的效果为止。他追求的是一种在高速律动下,中文歌词依旧清晰可辨、且自身具备节奏美感和力量感的演唱方式。
这种近乎折磨的录制过程,让所有参与的人都筋疲力尽,却又在一次次突破中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他们正在创造的,是一种全新的、从未有过的中文流行音乐形态!
当最终,这首歌《双截棍》的人声与器乐部分全部录制完成,进行初步混音时,整个控制室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急促的钢琴、硬朗的鼓点、失真的吉他、画龙点睛的京剧采样、以及叶飞那独特咬字、充满力量和画面感的演唱……所有这些元素被巧妙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狂暴而和谐、充满矛盾又统一统一的奇异听感。它听起来很“吵”,却让人忍不住想跟着节奏晃动;它歌词很“怪”,却充满了生动的想象力和一种属于年轻人的、颠覆传统的酷劲。
钟汉超长长舒了一口气,摘下耳机,看着玻璃另一侧正在喝水润喉的叶飞,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句感叹:“阿飞……你这首歌,我敢说,扔出去,要么被人骂死,要么……封神。”
叶飞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满意的笑容。他知道,《双截棍》只是这张专辑的冰山一角,他准备的“弹药”远不止于此。周杰伦的《以父之名》那歌剧式的宏大叙事与黑暗氛围,林俊杰《曹操》的历史题材与摇滚碰撞,甚至可能尝试王力宏《心中的日月》那种世界音乐与流行结合的风格……他要用这张完全由中文构筑的专辑,向世界展示华语流行音乐的无限可能,以及它同样可以站在潮流最前沿的野心。
音乐的野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颗石子,这一次,激起的将是比格莱美更加深远的文化涟漪。混音师开始精细调整电平,叶飞走出收音室,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下一首更具旋律性、但也同样融合了R&b节奏的中文情歌的录制细节。这场用母语征服世界的战役,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