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李元芳,该死的狄仁杰,该死的苏无名,该死的李伏蝉……”堂堂天子宛如一个市井无赖,污言碎语,层出不穷,他肆意谩骂着与狄仁杰相关之人,若不是他们,又怎会叫他的计划功亏一篑,长安红茶如此,今日又是如此。
如此薄情寡义,天子完全忘记了是何人将李唐之天下,重新交付于他李唐皇室,被权势蒙蔽了双眼的人,又怎么会惦念恩与情,最是无情帝皇家,莫过如此。
许久许久,天子的怒火这才稍稍敛去,他的目光冰冷,紧紧盯着那将头叩在地上的冯寒,“冯寒,你说,接下来该如何办。”
冯寒的身子微微一颤,他只觉一股冰冷顿时袭满全身,但还是赶紧回道:“陛下放心,沙斯虽被擒,但通天楼之手脚已然做成,所欠缺的无非是执行之人。”
天子眼中缓缓露出一丝寒芒,“哦?那你说,为今之日,还有谁可以去做成此事?”
冯寒一点点的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天子的神态,见其怒气稍隐,连忙道:“陛下忘啦,那群人可是许久未动了。”
“嗯?”天子的眼睛眯起,其中析出丝丝危险的光芒,莫大的压力顿时将冯寒压的重新低头,片刻后,天子这才起身,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便由你去办吧,那群人,还不到动用他们的时候,记住,事儿,要做成!”
冯寒的心一沉再沉,此事交于他办,成了,自是天大的功劳,可若不成,那他冯寒便是大逆不道之徒,视作谋反,死无全尸。
他为天子内侍,天子暗藏的某些事自是一清二楚,他是最得天子信任之人,同时也是最危险,最战战兢兢之人,与天子相伴,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一个不慎,身侧,便是万丈深渊,一旦落下,粉身碎骨。
既天子发令,冯寒纵是心寒,又怎敢拒绝,连忙应是。
天子见状,这才露出笑意,连忙扶起冯寒,嘴角的笑容,似令人如沐春风,似是极为信任道:“冯寒啊,你我相伴,多少个年头了?”
冯寒战战兢兢,低头回应,“陛下,自您还是太子之时,冯寒便伴您身侧了。”
天子似是感慨,“是啊,还是太子之时,我这天子之路都几经波折,做太子的年岁,真是久了啊。”
冯寒心中一惊,又怎会不知,天子是在埋怨那天后,迟迟不肯交付帝位,甚至还传位其兄,最后,才落到了他的头上,这种怨恨,一直持续,持续到今天,转移到了公主与太子的头上,他全然忘记,当初是怎样坐到了这个位子上。
冯寒不敢回应,天子也有些意兴阑珊,深深望了一眼冯寒,这才放他离去,待冯寒离开后,御书房内阴影深处,缓缓走出一道人影,“陛下,冯寒恐怕,做不出这事。”
天子此刻,却再无前一刻的阴沉与怒气,冷笑一声,“冯寒很好,很忠心,只可惜,知道的太多了,你去安排吧,联系上那老不死的,既然是与公主有关,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是,陛下。”
人影再次隐入黑暗,御书房内徒留天子,那幽暗的目光宛如一只厉鬼,偏偏身处最高的位置上,静静地凝望着天下。
长安一处富丽堂皇之府,白虎紧紧盯着这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满眼警惕,浑身上下皆是绷紧,深怕来人有所异动。
反倒是那位主上见到来人,丝毫不显意外,讥笑了一声,“你倒是比我预料的,来得早了些,李旦还真是沉不住气啊。”
来人一身黑袍,全副武装,甚至连脑袋都遮蔽在兜帽之下,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眸中,满是寒霜,“天子威仪,还请慎言!”
主上不屑一笑,“少与我来这套,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来人注视了那主上片刻,又看向了一侧警戒的白虎,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天子的意思传达,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主上摩挲着手指上那嵌着翡翠的戒指,沉思许久,直至场间的气氛愈加沉重,这才缓缓开口,“李旦倒是好气魄,有点天子的样子了,既与公主有关,我答应了,中秋之夜,会有人与你们汇合。”
不多时,来人离去,白虎这才放松了一些,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流了一身冷汗,来人的气势,当真可怕,“主上,此人是天子的人?”
主上不在意地冷哼一声,“也是个老不死的,藏得倒是深。”
白虎见状便也不再多问,而是问到了另一件事,“那中秋之夜,我们要出手吗?”
主上的眼眸中忽然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神采,“何须我们出手,那刀灵的用处,不就来了吗?”
白虎闻言顿时眼前一亮,那狂妄的小子,正好,物尽其用啊!
沙斯虽被擒,但长安繁华之下的暗流却愈加汹涌,有心之人的阴谋与诡计,终是层出不穷。
而此刻的雍州狱中,苏无名一行人,面对眼前软硬不吃,死活不开口的沙斯也是犯了难,沙斯自然有软肋,赫然便是那贺兰雪,但,贺兰雪并无血债,又未曾作恶,苏无名这些人,自然也不会拿她来威胁沙斯。
“沙斯,既然已成阶下之囚,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究竟想在中秋之夜做什么?”经过那日上官瑶环的点拨,苏无名等人早就察觉到这次幻术大会的不简单,那并非沙斯一人的阴谋,如果真是涉及到那位,那恐怕,即便是沙斯落网,某些阴谋亦会发生。
沙斯此刻,双腿尽废,肩骨更是断裂,整个人已经化作废人,复仇无望,爱人难以厮守,接二连三的打击早已令他萌生死志,又怎么可能对苏无名开口。
这一幕急的卢凌风险些直接动手,还好李伏蝉等人亦在场,倒是不用苏无名再凭借他那书生的身子再上前阻拦。
而就在苏无名审问沙斯之时,杜铭忽然带来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参天楼的建造者和设计者,宇文慕恺,暴毙家中。
苏无名与卢凌风顿时心中一凛,如此之时,明日便是中秋之夜,参天楼的建造者如何会突然惨死!?
唯有沙斯听闻此消息时,眼中缓缓露出一丝笑意,短暂而又急促,却被一侧的李伏蝉捕捉到了,“沙斯,此事,与你们的计划有关吧。”
沙斯闻言却一言不发,但苏无名与卢凌风俱是嗅到了阴谋的气息,连忙赶往宇文府邸。
宇文府,众人看着早已气息全无的宇文慕恺,眼中露出了惊讶,此时此刻,宇文慕恺的尸身,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势。
仰面倒地,右手叉腰,左手握拳高举,右脚还做出了踩踏之状,只一眼,众人便觉得怪异,但,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之感。
卢凌风紧紧盯着宇文慕恺的尸身,心思急转,片刻之后,脑海中忽然蹦出一道身影,脱口而出,“踩鬼天王!”
闻言,苏无名的脸色微变,立即想起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可不正是寺庙之中常见的踩鬼天王嘛,“此刻,参天楼大典落成之际,建造者与设计者忽然惨死,加之狱中听闻消息时沙斯的异样,这其中定有问题!”
卢凌风顿时看向杜铭,“杜长史,你对长安熟悉,可知道哪座寺庙有这踩鬼天王?”
杜铭刚想回忆,却忽然被李伏蝉打断,“卢阿兄,莫急,这姿势虽是天王之像,但也不一定非得在庙宇之中才有天王,差人将宇文府的管家唤来,先问一问他,再去寻庙宇不迟。”
苏无名闻言,顿觉有理,“正是,先问问熟悉宇文少匠之人,再做定夺。”
卢凌风亦觉有道理,立即将管家唤来,这一问,还真问出了线索,宇文慕恺藏有一尊天王像,生前最是喜欢,常给其上香。
待管家取来天王像,手臂大小,陶泥所制,苏无名拿在手中细细端详,忽然瞧见雕像底部有一个小小的孔洞,再一掂量,便发觉此像竟是中空。
连忙将雕像递给李伏蝉,“伏蝉,此像中空,内有乾坤,打开,不要破坏里头的东西。”
李伏蝉接过,内力轻轻涌动,便发觉其中何为,其实,在听到卢凌风提起所谓的天王像时,他便想起,这位宇文慕恺偷偷藏起了一幅图,而这图正是在眼前的雕像之中,为防止卢凌风浪费时间去寻那雕像,这才有了刚刚那一阻拦。
细致到极致的内力宛如一把锋利而又精巧的利刃,沿着雕像中部,缓缓一切,雕像顿时一分为二,其内的一卷图纸掉出,李伏蝉稳稳接在手中,将那雕像又还给了管家,“此物为你家少匠生前最爱之物,虽极大可能是因为这份图纸,但也算是一份念想,可差人修补,留作睹物思人。”
管家连连道谢,而苏无名已然接过图纸展开,只一眼,便瞧出了此图为何物,“参天楼的建造图纸。”
为防止图纸泄露,保证参天楼的独一无二,天下下令,命冯寒亲至宇文府,焚毁一切参天楼的建造图纸,可参天楼是宇文慕恺此生最高之杰作,又怎舍得尽毁,故而偷偷留下了一份,藏在这雕像之中,日夜供奉。
时至如今,是不是为了参天楼的独一无二而焚毁图纸,已然成疑,当苏无名拿到图纸的一刻,心中便隐有猜测,此时此刻,一切似乎,都有了串联。
参天楼,幻术大会,天子,沙斯,若真有问题,恐怕中秋之夜,幻术大会,这座参天楼便是一切阴谋的源头。
回到住处,苏无名正欲差人打听,懂得建筑图纸之人,李伏蝉却忽然拉住了苏无名,“阿叔可还记得铁浮屠?”
苏无名微微一愣,顿时想起了昔年恩师为他讲述过往案件之时的场景,这通天铁浮屠亦是其中一件,此刻,苏无名立即眼一亮,同时,又露出了深深的震惊之色,“难道,难道,这,这怎么可能,他疯了吗!?”
苏无名想到了那种可能,但,此时此刻,根本难以想象与接受,但李伏蝉却是见怪不怪,冷笑一声,“天子在上,其下皆是芸芸众生,久居高处,见不到人间冷暖,心自然薄凉,权力最迷人眼,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苏无名的脸色缓缓凝重,如果真是如此,那沙斯的这场灾难,完全就是内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