砾岩看向费拉里斯，淡淡道：“当然可以，不过，不在这里，去日蚀号，你能做主吗？”
费拉里斯如获大赦，上身的四根节肢激动地微微颤抖，忙答道：“我能做主，如果不能，我可以第一时间和督政院远程磋商，保证不耽误你们的时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砾岩也不再废话，大手一挥：“走吧，跟我回去。”
他的目光扫过的铱、芸、玥影，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返航。”
穿梭机平稳地脱离“星冠”的机库，穿过依旧被尘埃和死亡笼罩的行星近地轨道，返回日蚀号。
砾岩让费拉里斯在接待室稍等，随后没有停留，直接前往舰桥后方的会议室。
除了四胞胎和艾尔夏仍在操控室战略值班，其他人包括及刚刚卸下机甲的铱、芸、玥影——均已接到通知在此等候。
会议室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脚下，NGc 6025d的炼狱场景历历在目，而费拉里斯透露的关于银联内部的背叛，更是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砾岩在首位坐下，目光如扫描般掠过在场每一张面孔。
他没有急于开口，而是任由沉默发酵，让每个人充分感受到当前处境的严峻。
终于，性格最直接的伶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杀意和毁灭冲动：
“下联这群阴险狡诈的东西，竟敢配合朗曼那帮杂碎设局伏击我们！那三艘星舰他们不能白白牺牲！”
顿了顿，她提高音量喝道：“依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NGc 6025d炸了！还有他们控制下的其他几颗重要行星、工业枢纽，统统从星图上抹掉！让他们彻底失去翻身的资本，永绝后患！”
她的提议如同在燃烧的余烬上泼了一盆油，瞬间点燃了争论。
“伶！你冷静点！”
瑾立刻出声反对，她秀美的眉头紧蹙，眼里写满忧虑，“我们已经摧毁了他们的首府星，造成了无法估量的人员伤亡和文明创伤。这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继续屠杀下去，我们和那些我们曾经反对的屠夫有什么区别？按照停战协议拿到我们应得的资源行星赔偿，让他们在废墟中自生自灭，已经足够了。”
“过度的毁灭只会播种更深的仇恨，也会让银联内部其他观望势力更加恐惧和敌视我们。”
“我有个提议！”岚接过话头，她的声音冷静多了。
“仇恨已经种下，不是我们放下就能解决的。与其留下一个潜在的死敌在背后随时可能捅刀子，不如彻底掌控他们。”
“我主张，凭借我们目前的武力威慑，直接收编下联剩余的力量和疆域。由砾岩出任最高统治者，将下联彻底纳入我们的直接管辖之下。这样既能获得他们残存的工业能力和人口资源，也能消除一个方向的威胁。”
三种截然不同的主张：彻底的毁灭、有限的惩戒、完全的吞并。
会议室内的其他人也纷纷流露出思索神色，低声议论起来。
砾岩依旧沉默地听着，手指在光滑的金属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仿佛在衡量着每一种选择背后的得失与重量。
直到争论声稍歇，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他身上时，他才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到丝毫波澜。
“各位，”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锥子刺入每个人的耳膜，“你们争论的，都是如何处置一个已经被我们打断脊梁的敌人，但你们有没有冷静下来，想过我们自身面临的，是何等恶劣的局势？”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锐利，逐一扫过在场众人。
“银联，这个我们曾经为之效力、视为秩序与荣耀象征的联盟，它的最高执行长朗曼，及其麾下的特莱拉克斯、伊克斯等核心文明，已经对我们举起了屠刀。”
“他们不再是盟友，甚至不再是竞争对手，而是最阴险、最致命的敌人。他们隐藏在规则的阴影下，动用的是联合舰队，策划的是彻底灭绝的陷阱。”
“而我们，”砾岩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清晰，“经历了连续的战斗和伏击，现在只剩下五艘‘谷雨’级战列舰。而且每一艘都带着伤，弹药库存见底，人员疲惫。”
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弥漫在整个会议室。
“告诉我，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是该浪费宝贵的能量和弹药，去彻底毁灭一个已经失去威胁的星球，彰显所谓的‘复仇’？”
“还是该怀着可笑的‘仁慈’，放过他们，期待他们将来感恩戴德？”
“又或者，我们该天真地以为，能够凭借这区区五艘星舰，去统治一个刚刚被我们蹂躏、充满仇恨的庞大星域？”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冰水浇头，让刚才争论最激烈的伶、瑾和岚都瞬间冷静下来，脸色微变。
她们被复仇情绪、仁慈心肠或扩张野心所影响，却忽略了最根本的问题——他们自身，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丧家之犬。
“砾岩哥，您的意思是......”昆卡开口了，“我们目前......没有能力进行任何大规模的后续行动，无论是毁灭、惩戒还是统治？”
“那我们该怎么办？”伶急切地问道，脸上带着不甘，“难道就这么算了？或者......我们还能回哪里去？纳帕星？”
她刚说出这个名字，自己就愣住了。回银联的首府星？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岚也立刻反应过来：“不止是纳帕星，任何银联高级文明控制的核心星域，恐怕都已经不再安全，朗曼他们一定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
绝望的气氛开始悄然蔓延。
前有叛徒堵截，后无退路可守，自身力量残破，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形的死局。
所有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在砾岩身上，带着最后的期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们，哪也不去。”砾岩淡淡地吐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