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钟跃民的眼睛:“现在提起你们‘山鹰’侦察小分队,西线部队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是响当当的一块金字招牌!
杨总司令在指挥部拍着桌子夸你们,咱们李军长,走路都带风,当然了……”
他语气缓了缓,带着一丝调侃,却更显亲近,
“我这个当团长的,走哪儿都觉得脸上有光!”
只是下一秒,话语猛得一沉,
“跃民,打仗嘛,枪子都不长眼,哪有不死人的,你们已经做的够好了,千万不要有负担,
至于别的……说真的,当时那个情况,换了我刘永华在场,看着跟自个儿出生入死的兄弟被这么阴死,我特么可能比你还要疯,
老子也绝对会这么干,上面真要怪罪下来,我刘永华接着便是。”
钟跃民道:
“团长,那些‘平民’都是我杀的,哪能让你背锅!”
“放你娘的屁!”
刘永华眼睛一瞪,带着几分怒其不争的意味,
“钟跃民,你特么现在是瞧不起我这个团长,还是觉得我刘永华是那种出了事就把兵推出去顶罪的孬种?!”
胸膛起伏,声音洪亮却带着护犊子的坚决,“再怎么样,我是你上级,是我把你们派出去执行任务的,
我刘永华是没多大能耐,但在我手底下,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兵,尤其是立了这么大功的兵,受了委屈还要独自扛雷,
这事,就这么定了!”
钟跃民,张海洋几人都有些感动,当初他们刚进部队,可都被当作刺头,关系户,一脸嫌弃,现在好了,当宝贝一样,
张海洋用没受伤的手狠狠捶了一下床沿,愤懑地低吼道,
“团长说得对,跃民,上面真要怪罪下来,也没理由让你一人扛,我和宁伟肩膀也不弱,接着便是,
再说了,那些特么哪是‘平民’?
那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狼,是敌军伪装的,就算……就算里面真有平民又怎么样?
他越军就是全民皆兵!
他们能阴我们,能炸我们,我们就不能还手了?
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这些‘平民’凑上来,把刺刀捅进咱们心窝子,把炸药包扔到咱们脚底下?
咱们还得遵守那什么狗屁‘不伤平民’的纪律,站着等死吗?!
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是越说越激动,脸都红了,钟跃民打断,
“海洋,歇歇,有你什么事,那会你和宁伟都被手雷爆炸气浪给掀晕死过去,这‘功劳’就不要跟我争了!”
“谁特么要跟你争……”
半个小时后,刘永华和指导员离去,病房里剩他们三人,都沉默了下来,没像过去那般打闹、说笑,
过了好一会儿,一直沉默得像块石头的宁伟,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平静,却更让人心头发紧,
“跃民哥……我师傅(满囤)……牺牲的时候……身体,真的被炸成两截了?还有王副营长(王铁柱),老秦,其他队员们……真的连……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了吗?”
宁伟问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钟跃民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去看宁伟,只是将头偏向窗外,
目光有些空洞!
沉默表明了一切!
宁伟得到了答案,不再追问,只是深深地垂下了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兵王,也是人!
张海洋又疑惑问起,
“跃民,说起来……当时在卡车上,那手雷……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他妈滴溜溜滚到咱脚边了,
那距离,那架势,老子当时脑子就嗡的一声,心想着这回肯定要去见马克思了,裤裆没湿都算老子憋得住!”
边比划着,脸上还带着后怕,
“可……可怎么就……我就感觉好像被人猛地拽了一把,整个人都飞腾起来似的,然后就是一声巨响,震得我七荤八素,醒来就在医院了,浑身上下除了点皮外伤和这腿,零件居然都还在!
这……这他娘的也太邪乎了,你跟宁伟也是,伤得都不算太重……跃民,当时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啥神仙手段?”
“我要有神仙手段,满囤、老秦、铁柱,小分队成员,还有其他部队战友,就都不会牺牲了”,
钟跃民平淡回着,空间的保命手段自然不可能说,
“当时情况太乱,我也记不太清了,可能就是……命大吧,
爆炸的气浪把咱们掀飞了出去,正好躲开了核心杀伤范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张海洋两人也没有过多问询,张海洋转移话题,
“对了,跃民,这次受伤的不止咱们仨,袁军那小子,也躺隔壁病房呢。”
钟跃民猛地转过头,心一惊,看向张海洋:“袁军?他怎么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张海洋摇头,
“我也没见过袁军,前几天人也在抢救,昨儿个才醒来,我听几个幸存的坦克兵讲,他们坦克部队在撤退的时候,在半道一个山谷里,遇到了敌军早就埋伏好的反坦克火力点,伤亡惨重,
段铁柱……就是咱们之前在谷柳外围村庄遇到的那个,挺豪爽的段副营长……牺牲了,听说他坐的那辆指挥车,第一发炮弹就……”
钟跃民的心不由一沉,这位段副营长之前在谷柳外围村庄相遇后,他们小分队还跟着他们坦克部队一块去了老街市区,相处时间虽不长,但人性子豪爽、真诚,印象很不错,好像跟满囤一样也是山东汉子,
只是没想到,跟满囤、老秦他们一样,没倒在攻坚的路上,却折在了撤退的埋伏中。
张海洋的声音更加低沉,
“不光是段副营长,听说他们上面的一位团长……也没能撤出来,坦克损失了好几架……唉……”
袁军这小子命大,捡回条命。
钟跃民道:
“袁军这家伙醒了吧?能去看看嘛?”
“你先歇着吧,不急这一会了,现在也看不了,等几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