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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自暴自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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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指尖悬停,魂晶逸散的熟悉波长如同投入死水的微尘,只在她冻结的核心激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随即被更深沉的绝对意志淹没。兜帽下冰冷的金红瞳孔,倒映着“过去”自己那张毅然决然的脸,也映照着她自身———这具被绝望彻底重塑、名为“徐钰”的空壳。

说起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没有表情了呢…

一切的一切,始于最卑微的祈求与最宏大的赐予。

当那方世界在她眼前化作血与火的地狱,至亲的背影被湮灭的爆鸣吞噬,小钰那茫然空洞的小脸如同泡影般彻底消散,不留一丝痕迹……极致的绝望碾碎了她的灵魂。

在意识沉入无尽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虚幻的稻草,用尽残存的一切,向着她所知的这方世界的传说中执掌时空与生命的至高存在——阿尔宙斯,发出了泣血的祈求:

“救救他们……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给我力量……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回应她的,并非神启的圣光,而是灵魂被硬生生烙刻的剧痛。一枚蕴含着无限伟力却也沉重如枷锁的印记——轮回印记。那就像是最冰冷的烙印,深深嵌入了她残缺的躯体之中。来自阿尔宙斯的“恩赐”,亦是祂对绝望生灵的残酷回应,就仿佛是在用毫无情感的话语平静说道:

机会给你,代价自付。

带着这份“恩赐”与渺茫如风中残烛的希望,她踏入了无尽的轮回。每一次重启,都站在灾变降临前的节点。最初的她,心中燃烧着赤诚与希望的火焰:

这一次,她一定能做到

她穷尽智慧,预判危机,清除隐患于萌芽。她利用轮回积累的知识,布局深远,试图斩断灾变的所有触手。她甚至尝试改变自己的选择,变得冷酷、变得多疑、变得不再轻易付出情感,只为规避任何可能导致悲剧的“错误”。

然而,阿尔宙斯的“恩赐”似乎更像一场无情的试炼,或者说…一场永恒的酷刑。

无论她如何努力,无论她做出何种“完美”的规避,灾变总会如同跗骨之蛆,以更诡异、更猛烈、更无法阻挡的方式降临,她那位老实本分的父亲,无所不能的母亲依旧会以不同的惨烈姿态倒在血泊中,即便是她的精灵们拼命挡在灾祸面前甚至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终究是无济于事…而小钰……那个小小的身影,总会在她以为抓住了希望的时刻,被那紫黑色的虚无旋涡无情吞噬、消散。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行?!”

一次次的失败,如同冰冷的铁锤,反复砸在她最初的信念之上。希望的火苗在一次次的轮回重启中,被名为“现实”的冰水反复浇熄。阿尔宙斯印记带来的不是救赎的希望,而是不断重复的、确认绝望的过程。

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让她崩溃的绝望之后。

自暴自弃的种子开始萌芽。

她累了…

她恳求对方收回这份“恩惠”却并没有得到回应,后来她试着去抹除印记,可结果也失败了。

再后来,她试着冷眼旁观,再到远离那一切,甚至自杀…

可无论怎么样,她都会再度迎来那一切发生的那个上午———就像她最初的希望的那样。

在无数次徒劳无功的挣扎后,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力感彻底淹没了她。看着父母又一次倒下,看着伙伴又一次陨落,看着小钰又一次消散……她的心不再剧痛,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确认程序运行完毕般的麻木。她开始怀疑,不,是确信:

“或许……根本没有什么外在的灾变根源……”

“或许……‘错误’本身……就是我?”

这个自我怀疑的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藤蔓,缠绕上她因孤独和失败而千疮百孔的灵魂。每一次轮回,她都在场;每一次悲剧,她都“参与”其中。阿尔宙斯赐予她改变的力量,她却永远无法改变结局。这巨大的悖论指向一个令人窒息的“真相”:

“我的存在……我试图改变过去的这个‘行为’本身……是否就是触发灾变的‘因’?”

“是不是因为我这个‘错误’的变量强行介入时间线,才导致了命运的扭曲和最终的崩坏?”

“是不是……我才是那个最大的‘灾变’?!”

强烈的自我怀疑与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催生出一种扭曲的、带着逃避性质的“顿悟”。与其说是找到了真相,不如说是无数次失败后精神崩溃的产物,是为自己的无能和无望寻找的一个终极的,可以“解决”的“理由”。

最终,她…放弃了。她真的累了,逃避也好,自暴自弃也罢,只要能结束这一切…

只要…

杀死“自己”,斩断轮回。

这个念头一旦成型,就如同病毒般迅速侵蚀了她所有的思维回路。它提供了一种“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一种彻底摆脱这无尽痛苦的“解脱”。抹杀过去时间线上那个“错误”的源头———那个弱小、天真、会犯错、会产生不必要羁绊、最终导致一切崩坏的“徐钰”。

那么,这个由她介入而不断走向毁灭的因果链就会被彻底斩断,灾变将不会发生,她所珍视的一切将在没有她这个“灾星”的时空里安然无恙。而她自己……这具承载了无数痛苦的空壳,也将随着轮回的终结而归于永恒的寂静,不再需要感受这冰冷的绝望。

扭曲与麻木,成为了必然。

当这个“清除错误”的指令成为她灵魂中唯一运行的代码时,所有的情感都成为了冗余的程序。爱、悲伤、愤怒、甚至恐惧……这些曾经让她鲜活的情感,都如同被格式化的数据,被彻底删除、覆盖。剩下的,只有执行指令的绝对理性和终结轮回的冰冷渴望。她不再是人,而是由轮回印记与无尽绝望共同铸造的一个名为“终结者”的机器。

因此,当眼前这个象征着一切痛苦源头的“错误”,再次展现出令人厌恶的求生意志时,未来徐钰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怒意。

明明只要乖乖放弃就好了…

明明什么都不做就能轻松了…

停滞的手爪,带着执行最终解决方案的、纯粹而冰冷的效率,无视了对方那燃烧着疯狂火焰的反击,如同死神的镰刀划破凝固的空气,朝着那个必须被清除的“错误”咽喉———落下。

你这个什么都还没经历过的天真家伙,就给我怀抱着那个幼稚的梦想溺死在现实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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