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沙丘区深坑的洞口进来，洞穴通道恰好能够容纳一艘海蛾号。往下潜了30米后，出现了一道能量场。
将海蛾号停在外边，用先驱者芯片做了认证，我们跨过了场。
眼前是一个房间大小的海下空间，正中间有一座先驱者信息共享仪，地上散落着两颗已经失去光芒的离子晶体。空间内生长着一些粉色植物，在后面那扇没有被激活的传送门前，有一具类似半人马的躯体倒在地上。
这片空间已经废弃很久了，空气中充斥着潮湿的味道。我们快步走到那副躯体前，蹲下认真查看。
“这是先驱者的生物躯体。”我清理掉躯体上生长的菌类，说道。
“生物躯体？”老婆喜道，“艾安，这副躯体你能用吗？”
我拿出扫描仪开始收集数据，将其同步给了艾安。艾安沉默了片刻，道：
“经过确认，躯体受损度已经超过阈值，可用程度仅有20%。”
“所以还是不能用吧……”老婆叹了口气。
我看着扫描仪返回的结果。扫描显示此先驱者躯体因卡拉病毒而失去活性，已经无法使用，只剩下了回收价值。
我拿出背包里的离子晶体，走到信息共享仪前。这个先驱者世界的电脑，之前在海猴巢穴下面遇到过。
“这上面或许记载了有关这副躯体的事情。”我将离子晶体嵌入共享仪，“艾安，麻烦帮忙提取一下信息。”
我接入“电源”，艾安接入了局域网络，过了一会儿，信息共享仪重新启动，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道投影，里面呈现出这座基地的操作界面。
【请进行生物特征识别。】
信息共享仪传出了声音，与此同时，一道金光对我进行了扫描。
【生物信息认证失败。】
“啊？”我和老婆面面相觑，“为什么这台电脑要生物认证啊？”
“很正常。”艾安道，“这是族人的专用共享仪，所以需要防止成果泄露。”
我挠了挠头，走到传送门前，把地上的躯体扛了起来。先驱者的生物躯体略有些沉重，我连拖带拽将其带到了信息共享仪前面，重新开启了认证。
【生物信息认证成功。】
随着一声提示，面前的投影化为了四道不同的屏幕，排列在我们面前。
【欢迎回来，丽塔。】
系统随后的一句提示让我吃了一惊：丽塔？这是丽塔的躯体？
我重新将目光聚集在倒下的先驱者躯体上。先驱者丽塔……是他发明了翻译器，我才能和那些利维坦级生物沟通，才能一路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没想到，丽塔也没能逃脱病毒的折磨……
【请确认资料及通用代号。】
正中间的屏幕亮起了光，我看到那里已经出现了丽塔的个人简历以及躯体的图像。
姓名：丽塔。
所属：银河系第三区域第四研究队。
职位：领航员。
学系：宇宙语言整合学。
本基地职责：疾病研究所修复工作（主导）；卡拉病毒研究工作（辅助）。
通用代号：吃喝不愁。
………………
“看不懂……”老婆挠挠头，“不过感觉丽塔好厉害的样子。”
我笑了笑：“艾安，你之前说你和丽塔是同一学系吧？”
“正确。丽塔所负责的银河第三区域就包括你们所在的星系。”
“领航员是什么意思？”
“类似你们人类的队长。”
…………
了解了一些先驱者的研究小队后，我点进了共享仪的操作界面。这里面记载着丽塔在这座基地上留下的许多工作日志。
从日志上看，丽塔是在疾病研究所被损坏之后才有了这座基地的使用权限，他的主要职责是带领这部分先驱者重建疾病研究所。
研究所被海龙利维坦摧毁之后，丽塔花了大量时间将其修复到可以正常工作的水平，先驱者在感染病毒之后便是依靠丽塔修复后的研究所继续进行病毒研究。
“这里是……丽塔的日记？”老婆指着最右边的屏幕。
“先驱者也会写日记么？”我感到奇怪。丽塔的日记并没有加密，点击之后直接呈现在了面前。
【……在此一级文明生活已有三个恒星年，对该文明资料整合已接近尾声。习惯已受到该文明生物的潜移默化，评估结果为无危险级，不会影响后续的研究工作。】
“啊？丽塔在地球上生活过？”我和老婆张大了嘴，“地球上真有外星人来过啊！”
【人类与之前遇到的文明生物的存在形式不同，他们极度依赖生物躯体，寿命也受此限制。我接入人类所言之网络，对其历史和语言进行了记录。】
…………
【人类有着不同于我族的思维方式，其称之为感性，尝试分析这种思维。】
…………
【研究完成，需返回，在该星球的天然卫星上留下了给人类的东西，在此文明里称为礼物。】
…………
【族人发来通讯让我放弃降落，该星球研究所已被大型生物摧毁，已蔓延致死之病毒。】
…………
【研究所修复工作完成，重新评估生物躯体受病毒侵蚀情况。此前违背指示降落之处罚还未执行，已再次提交执行申请。】
…………
【将所有记录整理成翻译器，留在了蛇菇洞基地。族人死去大半，生物躯体侵蚀程度超过阈值，需开始备份个人数据。】
…………
【基地能源即将耗尽，未有其余族人之救援。评估死亡风险，结论为高。】
【我一生之研究，都上传至族人广域网。如今我族已灭，诸多研究付之一炬。受此前一级文明感性思维之影响，生命殆尽，我却生出不同于研究之想法。】
【先前曾跟随阿尼克前辈做研究，后来前辈死亡，无一物留下。因卡拉病毒之故，族人大多视阿尼克前辈为错误之典范，并告诫其余人。】
【唯我记得前辈真实之模样。如今我即将殒命，却如何向其余文明证明我之存在？】
【我族历经许多岁月，竟无一物遗于世间。我且幸运，尚有翻译器留存于世。】
【他日其余文明找到此物，亦会知我之模样。】
【我所留之物，会证明我的一生。】
…………
我和老婆沉默着看完了丽塔写的日记，这诉说着那位先驱者生前一切的冰冷的文字。眼前，一个种族的发展与灭亡如流水般细细流淌。
我托着下巴：“丽塔违背了不可降落的命令，冒着大风险进入了已经肆虐起卡拉病毒的4546b星球……”
“除了他，当时的族人无人可以修复疾病研究所。”艾安道，“这是不理性的选择，在病毒没有完全掌握之前，为了种族的延续，应该避开这颗星球。”
“确实，这不是先驱者应该有的选择。”我叹了口气，
“但这是人类会有的选择。”
丽塔当初从地球返回的时候，是抱着必死的心态降落到了这颗星球。他重新主导起疾病研究所的修复，并希望能和剩下的族人一起研究出卡拉病毒的治愈方法。
可是最终，还是失败了。
“为什么？我不理解。”艾安道。
我低下了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丽塔。
“因为他们，想要保护身后的人。”
我俯下身，从背包里取出一朵皇冠草，放在丽塔身上。
愿你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