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沙瑞金一听祁同伟这话，惊得差点跳起来，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是真没想到，大风厂里头居然还藏着这么个“定时炸弹”——几十吨甚至上百吨的汽油库存。
这要是强拆，引发个大爆炸，汉东可就乱套了，他这刚上任的一把手，名声也得跟着臭大街。
想到这儿，他后背发凉，暗自庆幸祁同伟脑子清醒，没干这糊涂事。
“所以啊，沙书记，强拆绝对不行，咱得另寻他法。”
祁同伟的声音透着股子自信，隔着电话都能让人感觉到。
沙瑞金心里犯嘀咕：这祁同伟，听着咋这么胸有成竹呢？
李达康、丁义珍在大风厂这事儿上都栽了跟头。
他能行？
沙瑞金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好奇地问：“哦？你有啥高招，说来听听，打算咋拆掉大风厂？”
祁同伟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沙书记，不瞒您说，自打当选京州市长......”
“我就钻进光明峰项目的资料堆里......”
“研究了个底儿掉。还真让我发现......”
“大风厂和山水集团签的那份抵押合同......”
“问题大了去了！”
“哦？”
沙瑞金停下脚步，“这合同能有啥问题？我听说......”
“大风厂老板蔡成功急着用钱......”
“拿厂子抵押给山水集团，换了五千万过桥资金......”
“后来还不上，厂子就归山水集团了。”
“这事儿不挺清楚的吗？”
作为汉东一把手，光明峰项目他一直盯着，大风厂的事儿也略知一二，可压根没往合同有猫腻这方面想，毕竟之前没人提过。
祁同伟冷笑一声：“沙书记，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蔡成功虽说顶着大风厂老板的名儿......”
“可他手里就攥着 60%的股份......”
“剩下 40%在工人手里呢。”
“他倒好，瞒着工人，擅自把整个大风厂......”
“连带人家工人那 40%的股份......”
“一股脑儿抵押给山水集团了。”
“您说，他有这资格吗？这合同从根儿上就是违法的！”
沙瑞金皱起眉头，心里一紧：“还有这事儿？”
祁同伟接着说：“本来这漏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可丁义珍跟山水集团暗地里勾连......”
“拿了人家好处，肯定得帮着捂盖子......”
“哪会追究这事儿。达康书记呢......”
“一心扑在推进光明峰项目上......”
“在他眼里，只要能早点拆了大风厂......”
“把地腾出来，卖给谁不是卖？”
“山水集团背后是赵立春书记的公子赵瑞龙......”
“达康书记说不定还想着顺带讨好一下老领导呢。”
“再加上山水集团收买了京州法院的陈清泉那帮人......”
“让法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定合同有效。”
“这下可好，工人被蒙在鼓里......”
“权益被人踩在脚下，所有人都一门心思强拆大风厂......”
“没人管合同合不合法了。”
祁同伟顿了顿，继续道：“我的法子很简单，沙书记。咱找法院重新认定这份抵押合同无效......”
“大风厂还归工人。政府把地收回来......”
“转手卖给别的靠谱商人，让他们出这 1300 多工人的安置费。”
“您想啊，大风厂这地皮，寸土寸金......”
“安置费跟地皮价比起来，那就是毛毛雨。”
“事儿就这么简单，只要把合同的事儿理顺了......”
“后面都好办。”
其实，早在竞选市长那会儿，祁同伟就跟高小琴合计过这事儿。
高小琴精明得很，一眼就看出合同的致命缺陷。
蔡成功没得到工人授权，根本无权抵押人家那 40%的股份。
这合同就是张废纸。
可李达康、丁义珍他们，要么为了政绩，要么为了私利，都跟山水集团穿一条裤子，任由工人权益受损。
法院有陈清泉那“法律解释权在我”的霸道做派，工人不懂法、没靠山，只能干瞪眼。
沙瑞金听完，半天没吭声，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一方面，他恼火李达康、丁义珍他们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把简单事儿复杂化；另一方面，又暗暗佩服祁同伟，这么个被大家忽略的关键问题，让他给揪出来了，一下子盘活了僵局。
“你先别挂电话，我找个法律专家问问。”
沙瑞金说着，掏出另一个手机，拨通了他在清北大学当法律系教授的老同学电话。
十分钟后，沙瑞金脸色铁青地挂了电话，事实正如祁同伟所言，合同就是无效的。
“同伟同志，多亏你指出来，这么明显的问题......”
“让李达康、丁义珍他们搞得乌烟瘴气。”
沙瑞金气得直咬牙。
祁同伟笑着说：“沙书记，他们眼里只有利益......”
“哪管工人死活。咱把合同的事儿解决了......”
“后面就顺了。找别的商人接手......”
“出安置费，工人满意，大风厂也能顺利拆掉......”
“光明峰项目就能重启。”
沙瑞金点点头：“嗯，你想得周到。这法院的事儿我来处理......”
“明天上午，你让工人代表直接去京州法院......”
“我保证有结果。不管山水集团来不来人......”
“这合同必须认定无效！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猫腻......”
“哼！”
沙瑞金这回是真动怒了，下定决心要给工人撑腰，整治这乱象。
祁同伟一听，心里乐开了花：“沙书记，太感谢您了！有您出面，这事儿肯定没问题。”
“同伟同志，你干得漂亮！合同的事儿搞定后......”
“抓紧拆掉大风厂，把光明峰项目往前推。”
“这项目要是成了，功劳簿上肯定有你的一笔。”
“我看好你，是个能干事的苗子！”
沙瑞金说完，挂了电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心里琢磨着，祁同伟这人有胆识、有谋略，又能心系群众，不能屈才了，得给他压压担子，放到地方一把手的位置上历练历练。
汉东像他和易学习这样的“清流”不多，得重用。
不过，祁同伟资历尚浅，直接当京州书记还欠火候，先去别的地儿干几年，做出成绩，再调回来也不迟。
这边祁同伟刚挂电话，一抬头，就看见财政局周局长和土地局薛局长走过来。
“祁市长。”
两人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眼神里透着股子失望。
在他们看来，祁同伟不趁着这机会强拆大风厂，就是怕坏了自己名声，太软弱，没魄力。
就他这表现，等李达康官复原职，他还不得靠边站？
这段时间，一点政绩没捞着，威望也没树起来，根本不行嘛。
当然，现在祁同伟掌权，他们也不敢明着作对，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祁同伟瞥了他们一眼，没理会他们的小心思，转身笑着对工人们说：“大伙都累了，这会儿都快凌晨一点了，先回去歇着吧。”
陈岩石一听，不干了，上前一步，嘲讽道：“祁同伟，你啥意思？想等工人走了......”
“偷偷把大风厂拆了？我可告诉你......”
“别打这歪主意。”
祁同伟哈哈一笑：“陈老，您误会了。我说明天......”
“就一定在明天解决大风厂的问题......”
“让 1300 多工人的安置费有着落。”
“到时候，大家心甘情愿拆大风厂......”
“您就瞧好吧！”
陈岩石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瞪大了眼睛，哈哈大笑：“你？明天就解决？李达康都没辙的事儿......”
“你能行？我今儿把话撂这儿......”
“你要是办成了，我陈岩石名字倒过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