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川低头平复了心情，率先盘膝坐下开始静心调息。
白瑜虽然不是很喜欢打坐，可来都来了，她便也挑了一处干净平整的地方坐下，摆出一个打坐的姿势来。
树下凉风习习，伴着温暖和煦的阳光洒落，却因为被树叶的阴影遮挡了稍许而显得并不是那么耀眼。
一切都是最舒适的，在这场梦境里。
白瑜倾听着身旁的声响，分辨着除了树叶被风吹动的响声之外，霍云川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他的气息已经有了高手的征兆，缓慢而平和，一看便是已经进入了玄妙的境界当中。
白瑜知道他大半的意识都已经进入了打坐的境界，便缓缓睁开眼睛，侧头上下打量他。
“不要走神”，霍云川突然开口，语气淡淡的。
白瑜很是意外：“你这都能听见？”
他连眼睛都没睁开，竟然就能意识到她侧脸看他，还真是足够警觉。
霍云川依然是闭着眼回应：“嗯。”
白瑜安静了片刻，学着他的模样闭上眼睛，呼吸也渐渐缓和下来。
但只是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白瑜也不睁眼，只是突然开口问。
“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快要破炼气境了。”
“这么快就要破境了？你来玄天剑宗多久了？”
“三年有余。”
两人一问一答，有来有回。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嗯？”
霍云川睁开眼，就见到白瑜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眸望着他，眼神是极其真诚的。他知道她没有撒谎。
可他确实记不得他们曾经在哪里见过，她一直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他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感觉，她和他并不是同样的人。
她太缥缈，藏着太多秘密。
“我们以前见过吗？我不记得了。”
“也许现在没有见过，但未来，我们应该会认识的。”
“你又开始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了。”霍云川回忆起最初见到白瑜的时候，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说这里是个梦境，她要来把他唤醒。
可这真真切切的世界里，又怎么会是个梦呢？
“你又要说这里是个梦吗？”
“你还是不信。”
“你看这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我们都能触碰到它，真真切切的，又怎么会是假的呢？”
霍云川平静地迎着她的目光回应。
白瑜轻声地笑了，“庄周梦见自己化为蝴蝶，翩然飞翔于山川林间，从庄周来看，是他在梦中变成了蝴蝶。可他以为的醒来，又为何不能是蝴蝶在梦里变成了庄周呢？”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霍云川如有所感，嘴唇颤抖着喃喃低语。
“你又如何……能证明呢？”
他虽然嘴上依然说着不信，可心中已然有了怀疑，若是今日之前他是必然不肯相信的，可白瑜的神情太过坦然，况且，她本不应该知道断水剑的存在。
“你的大师兄灵卿是不是要回来了？”白瑜想起白日里听到的消息，终于回想起玄天剑宗应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先前应该是卡在境界当中一直无法突破，于是下山历练去了。
此时要回来，算算日子，倒是应该快签了契约，用别人的提升境界了。
“你不喜欢他？”
霍云川情绪稳定的同时其实也心思细腻，问得倒是十分直接。
白瑜轻笑，却没否认：“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甚至不肯称他为师兄”，霍云川低声回答：“你对灵韵师兄要亲近许多。”
白瑜心道你要是知道你大师兄那个混蛋是怎么对你和青循老头的，估计你……哦不对，你确实一剑把他给劈了。
在这一点上霍云川倒是半点圣母心都没有，自家师兄犯错一样说砍就砍，雷厉风行令人欣赏。
“他……人品不行”，白瑜啧啧嫌弃地评判着。
“你也知道他？”
“霍云川，如果有一天，你大师兄要杀你，你会怎么办？”白瑜凑过来，双手托着腮看他，眨巴着眼睛想要一个答案。
“这就是你不喜欢他的原因？”
霍云川不答反问，目光直视着白瑜，神情却严肃起来。
师兄弟阋墙这种事情在任何门派都是很严重的大事，尽管此刻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霍云川知道，白瑜一定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
她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白瑜也不回答，眼神也跟着锐利起来，站起来凑过去，居高临下地给霍云川眼神对峙：“怎么，不敢回答我的问题吗？”
霍云川沉默了片刻，随即回答：“我会杀了他。”
他并非那种心肠柔软的人，就算是骨血至亲，他也不会放任对方为所欲为。
白瑜露出笑容：“我就知道。”
她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紧跟着便回答起方才霍云川的提问，“我不喜欢他，是因为他心思不正，善妒又无能。”
“他当真是这样的人？”霍云川有些难以相信，“他在门中并非如此。”
“你若不信，等他回来，我们试一试便知。”
白瑜俏皮地冲他挤了挤眼，“若他真是这样的人，你是不是就该信我所说了？”
霍云川垂下眼，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仿佛是某种无声的约定。
白瑜兴冲冲拽他，“走啊，我们现在就下山准备去。”
霍云川冷静地把她按住，“今日还要打坐。”
白瑜无语白他一眼，但还是小声念叨着坐下了：“打坐打坐，就知道打坐。”
“平心静气，无思无虑……”，霍云川闭上眼，沉声念着口诀，“集天地之灵，塑自身内息。”
他的声音很轻，缓缓地将每个字都清楚地送到了白瑜耳边。
白瑜听着他的声音，仿佛被某种温润清澈的流水包围，她原本的内息属火，原本应该是水火不相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于霍云川的身上的气息并不排斥，相反，还觉得十分舒适。
在这样的声响当中，白瑜沉下眼皮，慢慢地陷入了无限放空当中。
然后，她睡着了。
霍云川听着她逐渐平缓的呼吸声，最后发现这人竟然歪着头睡熟了，内心也是一囧。
他好像是带她来打坐修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