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芬搬工具的手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
随后，被气笑了，“你这都还没确定关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郁薇帮她把剩下的行李包搬下来，厚脸皮跟她如出一辙，“你自己说的童养夫，也算半个自己人吧？”
陈芬两眼一闭，眼前一黑。
她居然无力反驳。
她睁开眼，食指指向郁薇，直抖，哆哆嗦嗦的，又说不出半个字来。
“哎呦，这不是郁家那个媳妇嘛？”
好在，旁边忽然传来惊喜声音把她从僵局里拉出来。
一家三口不约而同往声源的方向看去。
来人约莫四十出头，穿着一身保暖的珊瑚绒家居服，外头套着一件及膝的黑色羽绒服，手腕还套着有些发灰的粉色袖套。
俨然一个家庭主妇。
陈芬回忆了一下，常年住在外头，她好不容易才从记忆角落里找到一个人影重合。
“周淑然？”
周淑然与她同一年嫁到这里，就嫁给郁家旁边的林家，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后来郁崇隆和她搬出这个村，也就偶尔逢年过节回来的时候才会坐着泡茶聊聊天。
自从三年前郁家老太去世后，陈芬回来的次数就更少了。
没想到三年不见，原本瘦得像营养不良的女人居然丰满了起来，皮肤也保养得白皙柔嫩，如果不是脸上那几条若隐若现的皱纹，她还有些想不起来呢。
周淑然性子大大咧咧，拿着正做饭的铁铲一挥，“哎呦，郁老太过世后，都很难才能看到你。”
“正好中午了。”她拿着正做饭的铁铲一挥，“你们也还没吃饭吧？直接上我家吃去啊。”
陈芬惊恐瞪大双眼，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们回家随便下点面条吃就行了。”
周淑然啧了一声，显然对陈芬的话不太满意，“你们老郁家都三年没收拾了，怎么下面条吃？”
她一把挽住陈芬的胳膊，二话不说就把人往家里带，“这还跟我客气上了，快来快来，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陈芬「我」了半天，直接就被周淑芬热情的火燃成灰烬了。
*
五分钟后。
郁薇坐在客厅沙发，事情发生得太快，她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看看嗑着瓜子，和周淑然敞开了聊的母亲。
又看了眼早就钻进厨房，和林畅埋头炒菜的郁崇隆。
最后扭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只有一个拳头距离的蒋朝。
对方的余光似乎就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在她扭头还不到半秒，微垂的眼皮瞬间抬了起来。
蒋朝挑了挑眉，什么话也没说。
可那眼底的情绪那么复杂，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郁薇喉咙发紧，抱着手里的水杯喝了好几口，才缓解了干涩到快要咳嗽的喉咙。
他明明已经听不到自己心里的话了，但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穿了她的心思。
郁薇心里回暖，像被热水烫过，烫得她的心口也好似被贴了一片暖宝宝，竟丝毫没有感受到这个凛冬带来的寒意。
她回过神。
蒋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无声指了指屏幕。
而后垂下眼眸，当着她的面开始敲字。
十秒钟不到，郁薇就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不动声色偷瞄了陈芬一眼。
很好。
只顾着聊天，心思完全不在她的身上。
郁薇小心翼翼拿出手机。
蒋大胆：「累了？」
蒋大胆：「还是无聊了？」
郁薇抬手挠了挠鼻尖，窝在沙发里，慢慢悠悠给他回消息。
「没有。就是在别人家里做客，活动不开。」
蒋朝干脆手机不离手，就等着她的消息。
丝毫不犹豫的——
蒋大胆：「那我们不在这里吃。」
蒋大胆：「我带你偷偷溜出去吃饭。」
郁薇缩了下脖子，朱唇往上勾勒出一道月牙弧线，笑意再也藏不住，顺着钓起的嘴角变成了声音，溢了出来。
她连忙捂住嘴，不敢抬头，安静了两秒，确定没有动静，才再次打开已经熄灭的屏幕。
「童养夫，你还没入门，不知道这里的荒凉。」
「最近的一个餐馆要走五里地。」
「而且突然说要出去，怕周阿姨觉得我们不太礼貌。」
不知不觉，郁薇发僵的身体放松下来。
她抱着手机，全然忽略旁边两道赤裸裸的视线，像两把利剑，快要捅穿她的天灵盖。
很快，一条新消息从对话框最底下，无声顶了上来。
蒋大胆：「童养夫温馨提醒：芬姨在盯着你。」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两声咳嗽。
郁薇颤了颤肩膀，魂都飞出三里地了，还能记得把手机屏幕关上。
紧接着，咔嚓一声。
陈芬将瓜子皮吐到垃圾桶里，明知故问：“有人约啊？”
周淑然眼力见好，双眼来回在两人身上打量了小会儿，一拍大腿。
“哟，怪我。”她拿了颗橘子，摆到蒋朝面前，“这大小伙都杵在这里大半天了，我还没问问是谁呢。”
周淑然嘶了一声，“我记得你只有一个女儿啊，什么时候小薇还有个哥哥了？”
郁薇不好意思笑了笑。
“阿姨。”蒋朝收起手机，主动搭话，“我的确不是她哥。”
他将桌上的橘子拿过来，三下五除二剥开，却没有放进自己的嘴里，而是把那些丝清理干净，转身放到眼巴巴看着的郁薇手里。
周淑然哟呵一声，“那这是……小薇这是……？”
蒋朝将橘子皮扔进垃圾桶，说：“芬姨说了，我是他们家的童养夫。”
“表现好的话——”他勾了勾唇，“应该有机会转正。”
周淑然诧异转头，看向还坐在一旁的陈芬。
食指来回在两人身上指，开始结巴，“你们家小薇都找对象了？不对呀，我记得你们家小薇跟我家小怡差不多大吧？我记得现在应该是在读高、高、高……”
那个「中」字，被硬生生卡在喉咙口，愣是说不出话来。
陈芬无奈捏了捏鼻梁。
没想到早上才开的玩笑，回旋镖会来得这么快。
她放下手，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其实这些话都是——”
“哦，对了！”
周淑然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哐哐就是往脑袋上糊了两巴掌。
“我差点忘了，我这里还有个东西得给你呢。”
急匆匆的脚步上楼，安静一段时间后，又急匆匆跑了下来。
周淑然大大咧咧的声音也由远及近：“你家老太去世前啊，给了我一个信封，跟我说等她去世后，再看到你们回来，就把这个交给你们，里面有她想跟你们说的话。”
说着，她把信封从身后拿出来。
却是直接略过陈芬，放到了郁薇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