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韵看着他眼中那故作可怜却又掩不住期待的光芒，心里觉得好笑。
这家伙，装模作样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娴熟了。
可偏偏，对着这张脸，这眼神，她就是硬不起心肠。
她故意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歪着头，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打量着他，仿佛在认真考虑。
云璟渊被她看得有些心虚，长睫颤了颤，语气更加软了几分：
“阿韵，这里太大了，我一个人回去太冷清了……”
灵韵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双努力想表现出“孤苦无依”的眼睛，终究是没忍住，唇角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云璟渊眼底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彩，他强压下想要立刻将她抱起来的冲动，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
“阿韵答应了？”
“只是睡觉。”
灵韵强调，抽回手，转身推开殿门走了进去，耳根在夜明珠的光线下微微泛红。
“不准做别的。”
“好，只睡觉。”
云璟渊从善如流地跟上，顺手关好殿门，动作自然得像回自己家一样。
内室的布置同样简洁雅致，暖玉铺地，鲛绡为帐，空气中弥漫着安神的草木清香，夜明珠柔和的光线透过纱帐，洒下朦胧的光晕。
灵韵走到内室那张铺着柔软云缎的床榻边，动作顿了顿。
她是不是又上当了？
正犹豫着，云璟渊已经走了过来，极其自然地伸手，开始帮她解下肩上那件大氅。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擦过她颈侧的肌肤，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灵韵身体微微僵住，没有动，任由他将宽大的外袍褪下，整齐地搭在一旁的架子上。
“好了。”他低头看着她，声音柔和，“去里面吧，我睡外面。”
灵韵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清明，确实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这才稍稍放松。
依言爬到了床榻里侧，拉过柔软的锦被盖好，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和散落在枕上的墨发。
云璟渊看着她乖乖躺好的模样，心底软成一片。
他熄了不远处多余的灯盏，只留下一颗嵌在壁上的夜明珠散发着朦胧柔和的光晕。
做完这些后他才脱去外袍和靴子，在她身侧躺下，中间隔着一点微妙的距离。
他果然信守承诺，只是平躺着，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将她捞进怀里。
殿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吹过灵植的沙沙声响。
灵韵闭着眼睛，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的气息，他的体温，都透过薄薄的寝衣传递过来，存在感强得让她无法忽视。
她悄悄睁开一条缝，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向身侧的男人。
云璟渊闭着眼，轮廓分明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柔和，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竟是难得的安静乖巧。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云璟渊忽然也睁开了眼睛，侧过头来看她。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细小的火花噼啪作响。
灵韵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下意识地想闭上眼睛装睡，却听到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我不抱着是不是睡不着了？”
男人的声音含笑，即使是在昏暗的室内，灵韵也能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睛。
她没反驳，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云璟渊笑了笑，又往她那边靠近了几分，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
“阿韵的头发，很软。”
他低声评论，语气里带着新奇与喜爱。
灵韵闭着眼睛，感受着他指尖偶尔擦过颈侧皮肤带来的微痒，含糊地应道：
“别闹……”
他却像是没听见，玩了一会儿头发，指尖又悄悄下移，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描绘着她腰侧的曲线。
灵韵忍不住缩了一下，抓住他作乱的手：“说了只睡觉的。”
“我没动。”
云璟渊的声音里带着无辜，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指尖在她手心轻轻挠了挠，“是手自己动的。”
灵韵被他这无赖言论气笑，却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云璟渊嘴角的笑意加深，他不再逗她，只是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睡不着？”他问，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磁性。
“有点……”灵韵小声承认。
云璟渊面对着她，单手支颐，目光在朦胧的光线下温柔地流淌过她的眉眼。
“那我陪阿韵说说话？”
他开始单手给她的头发分股，似乎想编一个小辫子。
“说什么？”
灵韵看着他编自己头发的动作，没有阻止。
“说说……阿韵小时候？”
云璟渊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好奇与向往，“在万灵妖森，一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吧？”
灵韵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
她的童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与虚弱的身体抗争，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回忆。
但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她还是努力回想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她轻声说，“就是跟着粉黛她们在森林里玩，辨认各种花草，有时候会偷偷跑去听柏树爷爷讲故事……”
她断断续续地讲着一些琐碎的小事，比如第一次成功凝聚出花露的喜悦，比如被一只调皮的小松鼠抢走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灵果。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悠远。
云璟渊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目光始终专注地落在她脸上，仿佛在透过她的讲述，拼凑出他未曾参与过的她生命里的点滴光阴。
那些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甚至堪称贫瘠的日常，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种温暖而鲜活的生命力，让他心生向往。
“后来，身体越来越不好，就很少出去玩了。”
灵韵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些记忆的尽头，总是伴随着灵脉枯竭的无力与对早夭的恐惧。
云璟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锦被外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住。
“以后不会了。”
他看着她，眼神坚定而温柔，“以后，阿韵想去哪里玩，我都陪你去。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做。”
灵韵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那些盘踞在心底多年的阴霾，仿佛被这温暖驱散了不少。
“嗯。”
她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两人就这样手握着手，在朦胧的夜色里低声交谈着。
大多数时候是灵韵在说，云璟渊在听。
他偶尔也会问一两个问题，引导她说得更多。
不知过了多久，灵韵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困意，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云璟渊已经把小辫子编好了，又轻轻地拆开，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夜明珠柔和的光晕洒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睡着的她，褪去了白日的清冷与戒备，显得格外柔软无害。
云璟渊的心底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和幸福感填满。
他轻轻抬起两人交握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下一个轻柔如羽的吻。
“好好睡一觉，我的阿韵。”
那个吻很轻，带着无比的珍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克制。
灵韵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没有睁眼，只是往他怀里又缩了缩，唇角在黑暗中，无声地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云璟渊轻轻抚着她的背，脸颊轻轻蹭着她的发顶。
身边有她的呼吸，有她的温度，有她身上淡淡的鸢尾花香。
或许，这里已经是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