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偏僻小道上看着滚滚大烟中的国师府，女子偏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后又蹲了下来凝视着不可能再回答她的老妇人尸体：既然夫君已经死了，那她似乎该回到国师府去了。
本想起身的人忽然拿起小包裹背离毁灭的国师府：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在强迫着接受平淡死亡的自己远离死亡。
本就是风来而动的人由着那股执念裹挟着自己出逃：人嘛，还是要听听自己内心的话。
走在有人迹的山路上抵达最近的一个小镇子，随意在小镇子一小摊要了一碗面，连日来野外果子果脯的人睁大双眸的看着小摊主端过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的面，尔后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除夕前夕国师飞身成仙，除夕那日又带着那位倾国倾城的国师夫人一同上去了呢！”
“我也听说了！说是国师和国师夫人本是天上仙眷齐齐入凡尘渡劫呢！”
“哎，听说这国师平日谪仙一般，国师夫人也是雍容大度的，这可不就是神仙眷侣下凡历劫来了嘛！”
吃面的人抬头看了一眼旁边桌子交头接耳的四个大汉，然后垂眸继续吃面：他们的信息不正确。
“可不是吗！这有地位的人都是神仙下凡呢！我们这些烂头虾米都是平常人呢！”
“倘若你不以高低贵贱评定一个人是否成功，那么别人也不会用烂头虾米或者神仙入世来定义你的一生。”持剑褐衣人咧嘴一笑，将长剑横在桌上后问小二要了一碗面后继续道“起码我不会。”
“小哥儿你还是年轻气盛啰！”一名四五十岁大汉走将出来笑道“非我不闻稚子啼哭，只因稚子啼哭是再频繁不过之事、只因我曾稚子啼哭无人过问。年轻人有精气神去逆流而上，再过几年也要顺流而下啰！”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自有我的固守。”年轻人凛着脸道。
那大汉放下几个铜板后走到年轻人身边拍了拍肩膀，笑着摇摇头后背着手离开。
“我们小声点、小声点……”见是江湖人，四名大汉略瑟缩着身子继续小声讨论，说到兴处免不了拍拍桌子，但这些小动作都不曾打搅赶路肚子很饿的人进食。
念着赶路的人匆匆吃碗面，拿起剑起身要放下铜板离开，刚一模腰间脸色苍白：钱被偷了？什么时候？和他有接触的似乎只有刚才那个……
一想到是刚才那个人偷得，年轻人又羞又愤，直愣愣的站在那儿无法挪动。
“……客官你是没带钱？”
看到近在咫尺的摊主发问，年轻人张了张口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本就是一个清贫但好面子的人，这样当众被说吃霸王餐-如何能过得去？
“假清……”
“他那碗面，我付了。”察觉自己说出了不该说出的话，女子迅速低头：好奇怪，别人的事情自己为什么要去插手呢？
跟随在女子身旁的沉碧看到自家师傅眉头一皱，道“师傅……阿瑾不该出声吗？”
“不是，只是这句话不符合双色花的性格。”
沉碧松了口气道“师傅你还是小瞧了阿瑾的底色，阿瑾敢从国师府出来说明还是有智慧的-本能智慧的，之前懵里懵懂的可能是沈-那个国师没有做好引导。”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为师总觉得不是这个理由。”
“？那是什么理由？”
“暂未可知，或许还是与封氏塔相关。”风瑜思考了会儿道“你暂且陪着你十一师叔，为师要返回神界。”
沉碧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点头，目送自家师傅咻的一下不见后，继续密切关注着自己跟着的人。
摊主和年轻男子都看向站起来还不足他们胸前的女子，那女子似乎不知道什么是令人不适的眼神，直愣愣的从小包裹里头拿出一把铜板来，在认真数了数后放在桌上，然后又拿着小包裹离开小摊。
“这年头……小孩都比大人有钱了。”摊主收了钱，看着弱小背影说了一句“大人还要小孩帮忙付钱。”
事实上，女子并不是小孩，她只是个头长得比较小-这是无人照看的缘故。
看到有樵夫走在山路上，再看了一眼并不是很茂密的丛林，那人抬头看着还早的天色后抬步往山间小路走去：今天好玩-看到了一个穷但有抱负的年轻人、一个有长者之风但多手多脚的中年人。
越过山头看到散落的人间，抬头见暮色四合，独自行路的人往炊烟袅袅处走去。
抬手轻扣破旧门扉，听到有人声后，站在门外的人低头等待着：希望这户人家古道热肠能留自己住一晚上再行路。
“老人家，我着急赶路没看到天色，能否收留我住一晚上？不拘有没有床。”
那年龄不到五十但形态看起来六七十的老者想要拒绝，但看到年轻人脸上风霜和有些胆怯的双眸，点点头并打开一戳就烂的门扉“可以可以，你们不嫌弃破烂讨个住的地方可以的。”
年轻人小心翼翼跟着老者进了院子，正要开口说话看到昏暗灯火映衬下一人蹲在土堆上埋头吃面。
吃面的人听到声音抬头一看，然后继续吃着浑浊但未见油层的素面。
“……”跟着老人进来的年轻人一愣，然后忽略蹲在角落里吃面的女子跟着老人家往内院走去。
这么个小姑娘年纪小小、身量弱弱但梳着妇人妆发，身上有个小包裹但又是一个人在外流浪：想来这是个孤注一掷逃出魔窟的童养媳了。
躺在木板上的年轻人抬头看着破败屋顶漏出来的月亮，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世代对穷困者不公，对女子也不公，对穷困且为女子更为不公。
偏头，看着突然出现在破败门框处的人，年轻人回过头继续看着屋顶漏出来的月光。
“你找我想做什么？”
那人没有说话，将自己小包裹放在地上后，然后拿着破旧衣服盖在地上后躺了下来。
“……”年轻人偏头凝视着在破败门框那儿睡觉的人，想了好一会儿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从小就养尊处优的，躺在湿冷地面上、吹着四面八方的冷风，你真的睡得着吗？”
“我不知道，但我要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