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汗从顾清野额角滑落，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鹿悠悠想到自己那几天吃不下睡不着，就这么轻轻揭过总觉得便宜他了。
于是……
“我爸说可以直接在京城参加高考，一起回去他们也放心。”
顾清野很想听她说已经拒绝了，可是鹿悠悠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别的。
“还不吃吗，不喜欢我爸的手艺？”
顾清野下意识拿起筷子，也不知道夹了什么，看也不看就往嘴里送。
他怎么敢不喜欢！
本来还想细细品味，琢磨这几道菜是怎么做的，但再好吃的东西现在也味同嚼蜡，除了心酸什么也尝不出来。
他机械式地吃着，视线跟着鹿悠悠转，看着她给追风和准备食物、给小灰灰投喂零食。
妈妈也许要走，说不定还要带走两个孩子，他突然之间成了孤家寡人。
病房里一边沉浸在天伦之乐当中，另一边孤苦伶仃。
顾清野忽然想起白天在花园里见到的一幕。
一个小姑娘不想打针吃药，抱着妈妈的腿撒娇，小脸贴在妈妈的肚子上，忽闪着眼睛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虽然最后打针没逃过，药也没逃过，小姑娘却得到了一整袋大白兔奶糖，终于破涕为笑。
顾清野只犹豫了一瞬就决定抛弃脸皮，掉眼泪有点困难，撒娇他大概也许可能应该能做到……吧？
鹿悠悠轻松惬意安顿好两个毛孩子，正要去洗手，顾清野忽然开口。
“悠悠，能过来扶我一下吗？”
鹿悠悠没觉得什么，直接走到床边握住顾清野的胳膊，谁知他挪到床边竟然没下来，两手收紧挂在她肩上。
当然他肯定是收了力的，但因为两人的体型差，看起来就像她整个人缩在顾清野怀里。
在鹿悠悠看不见的角度，顾清野喉结上下滑动着，有些话就算想好了也很难说出口。
鹿悠悠怔了片刻，想到自己还在“生气”，立马就要起身，顾清野当即收拢手臂，脑袋还在她耳边蹭了蹭。
“悠悠，我想吃苹果。”
鹿悠悠一下没反应过来，想吃苹果你就吃啊，果篮多得吃不完。
顾清野心跳如雷，庆幸鹿悠悠此时背对着他，不然就会发现他的耳朵已经比苹果还红。
“你吃啊，这不是有吗——”
因为离得近，她抬手就从床头柜上拿了个苹果往顾清野手里塞，准备借机逃离。
她的小小挣扎完全抵不过顾清野的铁臂，即便他现在还是个大半时间躺在床上的病人。
“我想和你一起吃。”
鹿悠悠这下是真不会了，顾清野莫非被什么东西夺舍了，怎么忽然这么、这么……
她想扭头去看，可两人距离太近，一回头，两片温热的唇瓣轻轻擦过顾清野的脸，两个人一起当场石化。
鹿悠悠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作为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纯爱战士，亲吻对她来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看过再多电影小说也敌不过亲身体验。
虽然只是个意外，一秒不到的时间也不够她体会什么，但一瞬间的冲击仍然让她如坠云端，从身到心都飘在空中飘啊飘。
顾清野更是如此。
鹿悠悠只在睡梦中与他如此靠近过，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耐心等待，可是现在，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吻，就将他的防线全部击溃。
无人问津的苹果滑落到床边，顾清野握住鹿悠悠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地，十指紧扣。
“悠悠，你不要我了吗？”
“悠悠，你骗我的对不对？”
“无论你去哪里，我都和你一起。”
鹿悠悠垂眸，不同的肤色在身前交错，她恍惚回到了曾经的无数个清晨，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画面。
就在她沉默的时候，房门响了两下，之前她进来时门没有关紧，外面的人没怎么用力，门就吱呀吱呀地开了。
鹿知禹和林南星站在门口，四双眼睛相对，两边都愣住了。
鹿悠悠手忙脚乱起身，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忽然看到那颗被遗弃的苹果，一把抓了过来。
“我去洗水果。”
即便埋着头走路，也很难忽略不掉妈妈眼里的戏谑和老爸满脸的一言难尽
更难为情的是她想逃都没能逃掉。
林南星拦住了闺女，撞破小两口亲热虽然有些尴尬，但他们过来确实有事。
“悠悠啊，你爸爸临时接到通知，我们今晚就要回去了，你确定不和我们一起走？”
鹿悠悠一听这话也顾不得脸红不脸红，着急问道：“不是说过两天才走吗，怎么这么突然？”
随即又想到鹿知禹现在的身份：“是单位上有事吗？”
林南星点头，电话都打到招待所了，还特意安排了飞机，今晚就要动身。
鹿悠悠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天才团聚，除开睡觉的时间只吃了一顿饭就要分开，虽然早就决定了高考后再去京城，现在忽然要分别，她满心都是舍不得。
顾清野听到林南星的话半是惊喜半是焦急，喜的是鹿悠悠原来已经决定要留下，可岳父岳母突然要走，他不确定鹿悠悠会不会改变主意。
可这个时候他不能开口，他不能当着鹿知禹和林南星的面要求鹿悠悠不和父母回家。
他伸手拿过一旁的拐杖，慢慢起身。
林南星见了，轻轻推了丈夫一下，鹿知禹不情不愿地进屋扶着顾清野往外走。
“爸、妈，实在不好意思，你们难得过来我却没能好好招待，你们要走了我也没法亲自去送，实在对不起，等我好了一定去京城给您二位赔罪。”
留人的话不能说，但态度要端正，不管岳父岳母承不承认，只要开口一定要叫爸妈。
鹿知禹那叫一个气啊，可是这当口他没功夫和一个病号计较，他还要为拐回闺女做最后的努力。
他指了指乖乖当观众的追风和小灰灰。
“悠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坐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正好还能带上这两个小的，不然你到时候一个人也不方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