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没急，也没骂。
他只是慢慢转过头，眼神里像压了千斤重的石头，又沉又累。
“我知道，”他低声说，“可咱村现在连活命都快没指望了，还顾得上这死石头吗？”
他抬头望天，像在跟老天爷说话。
以前不知道外头有妖魔鬼怪，日子过得糊涂，心也踏实。
可现在不一样了。
邪物半夜啃人，井水发黑，牲口一夜暴毙……
他这个村长，挡不住，也护不了。
能靠的，只有眼前这帮人。
只有方汉青他们。
只要能保住平安村，别说挖块碑，就是扒了祠堂的瓦，他都点头。
村民还想闹，他抬了抬手，沉默着，摆明了没得商量。
没人敢再说什么了。
村长又转身，盯着方汉青：“你们，动吧。”
方汉青没吭声，低头看石碑。
半截埋土里，想看清字儿，确实得挖。
但他看不懂，干瞪眼。
他扭头扫了一圈——陈子龙、凤庆、宋岚清。
“你们识得这玩意儿吗？”
三人一凑，蹲在碑前，手指摸着那些古怪刻痕，像在查案。
过了好一会儿，齐刷刷摇头。
凤庆咂了咂嘴：“这不是咱这代人用的字，更像上古铭文。
可具体哪朝哪代的？我也没谱。”
方汉青心里咯噔一下。
费这么大劲，找了线索，结果是个哑巴密码？
憋屈。
他正想转身去研究那棵怪树，看看树根底下有没有别的猫腻。
这时，一直闷在边上没吭声的鄣风，忽然往前一迈。
他没说话，直接半跪在碑前。
跟刚才三人一样，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碑面。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气氛一下子静了。
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像被掐断了。
陈子龙瞪大眼，嗓门都变了调：“鄣风！你……你认识？！”
鄣风没急着答，抬头看了眼方汉青，眼神很稳。
“我见过类似的东西，”他声音不高，却压得全场都竖起耳朵，“不是完全一样，但我认得出大半。
不全，但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你……你真能看懂？！”
陈子龙一下蹿了起来。
方汉青也大步跨上前。
身后一群异能者跟村民，哗啦全围了过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全黏在鄣风身上。
鄣风有点不自在，抬手扒了扒头发，有点尴尬地咳了声。
“别光站着。”他抬手指了指石碑，“先挖。
我估摸着，底下不止这块碑——还有别的东西。”
“啥？！”
“还有？！”
“底下还有？！”
惊呼声炸了三遍。
连那些土生土长的老村民都懵了。
几十年了，这碑就在这儿，当摆设供着，谁都当它是祖宗留下的“风水桩”。
压根没人想过——它底下藏了东西。
没人琢磨过这字儿是啥意思，也没人好奇它从哪儿来的。
反正，动不得，也不能动。
可今天，被鄣风一句话，砸得七零八落。
树都埋了一半的碑，往下再刨，怕不是真有棺材？
几个老农眼神直飘向村长。
村长杵着拐杖，盯着石碑看了好一会儿。
又看看方汉青，再看看鄣风。
然后，重重一点头。
“我早说了，”他声音沙哑，却字字砸地，“你们要救我们全村的命，这块碑，就是你们的了。”
“你们的命，是他们给的。”
“动吧。”
“他们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啊！人家救了咱们一命，咱就算拼了老命也得报答！”村长扯着嗓子喊，嗓门都快劈了，“我爷爷他爷的爷，当年要是知道咱今天这么做，怕是连夜都要烧香磕头！”
村长心里明镜似的——这帮人，就是全村最后的指望。
这鬼地方早就是禁区了，山林里爬的、夜里叫的，全是些见不得光的邪物。
前两天就有村民在后山捡柴，被黑影拖走半截身子，回来时只剩半条命，嘴上还喊着“红衣来了”。
方汉青他们一走，村子就得重归黑暗。
村长不怕别的，就怕这些人一转身，自己连最后一根救命绳都攥不住。
哪怕他们多留一天，多扔下一句准话，自己这番脸面都算没白丢。
对面一群老少，愣是没一个吭声。
整个村子，静得像座坟。
村长抹了把汗，转向鄣风，声音发颤：“几位恩人，天师……赶紧动手吧！这块石头底下有啥，咱全不知道！要不是要紧东西，你们尽管搬走，咱分文不取！”
这话一出，再没人跳出来反对。
鄣风瞥了眼陈子龙。
陈子龙回头看了眼方汉青。
方汉青一抱拳，声音不大却字字稳：“多谢村长。”
说完，他朝鄣风点了个头。
陈子龙立马招呼几个兄弟：“土系的，上！”
五个汉子一齐抬手，手掌泛起黄土色的光晕。
地面像被无形的犁翻过，泥块一茬茬翻开，连草根都不带断的。
村民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他娘的是人干的事？
几分钟后，石碑冒了头。
一米来高，刻得密密麻麻，越往下字越挤，跟蚂蚁搬家似的。
底下缺了一大块，字迹模糊得像被水泡烂的旧账本。
可谁还关心那破石头？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死死钉在那黑洞洞的坑里。
方才鄣风说，底下还有东西。
没人信。
可现在……真挖出洞了。
“卧槽，下面到底藏了啥？”
“黑乎乎的，连个影都瞧不见！”
“他该不会编瞎话，就想借机刨这碑吧？”
“不可能！鄣风从不说虚的，他每句话，都跟刀子似的戳人！”
“我信他！他要是骗人，早死八百回了！”
议论声炸开了锅。
一半人怀疑，一半人死磕。
就连村民里，也开始嘀咕：这人会不会别有用心？
陈子龙悄悄瞅了鄣风一眼。
那人面瘫一样，脸没表情，眼没波澜，只朝挖坑的几个人一摆手：“继续。”
又过几分钟。
突然——
“哎哟！有东西！真有东西！”
一声嚎叫，像雷劈了半边天。
“我去！真挖出来了？！”
“你娘的！鄣风神人啊！他真没骗人！”
“刚才瞎逼逼的，给我跪下磕头！”
人群瞬间炸了，激动得差点跳进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