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栀没有立刻坐下。
她站在那里，似乎在犹豫从哪句话开始。
苏陌则是安静地看着她。
母女俩隔着半张病床，谁都没动。
“我问过医生了，”苏南栀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到苏陌，“他们说你可以吃点东西。我打了点鸡汤，要不要先喝一点？”
苏陌看了看那盒汤没动，“放那儿吧，先晾一晾，一会儿喝。”
“好。”
苏南栀明显松了口气，动作带了点受宠若惊的轻松感拧开盖子把汤放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
香气在空气里缓慢散开。
病房重新安静下来。
苏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纱布缠在腕上，指尖微微发凉。
自从苏陌醒来的那一刻起，世界就有点陌生了，包括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紧张的女人。
“其实这个鸡汤是我自己炖的，”苏南栀找话说，语气温和得不太自然，“你从小就喜欢自己动手做吃的，不喜欢吃外面的饭，所以我也就跟着学会做饭，想着那哪天能去做给你吃......”
苏陌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苏南栀的手一僵，随即笑了笑，眼神有一瞬的失焦，“我.......其实记得不多，我们相处的时间也少，基本上都是你冷夏阿姨告诉我的.......”
“哦，”苏陌轻声应着。
苏陌没有刻意疏远，也没有主动靠近，只是安静地听。
苏南栀看着她，心里一阵酸涩。
她多希望苏陌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撒个娇，抱一抱她、问一句“妈妈你去哪儿了”，哪怕是埋怨几句也行。
但是看现在女儿这个性格，似乎不太可能了.......
“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会觉得突然，也可能会怪我为什么抛弃你，不把你从小养在身边，”苏南栀犹豫着开口，声音带着一点想要解释的急切，“如果你想听我解释的话，我可以说给你听......”
“我没觉得突然，也没想怪你，”苏陌抬头，目光澄净的看着苏南栀，“我只是......只是有点不太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话。”
苏南栀怔了一下。
那句“我没想怪你”几乎让苏南栀眼眶发热，差点让她哭出来。
“没关系，”苏南栀笑着，声音有点颤，“你想说什么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我都明白。”
苏陌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又都沉默了。
窗外的风掠过帘角，带进一点尘土味。
监护仪的滴答声轻轻敲在空气里。
“汤该差不多凉了。”
苏南栀轻声道，拿起勺子，试了试温度。
“要不要我喂你一点？”
苏陌想拒绝，但对上苏南栀那双带着讨好和小心翼翼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
汤匙轻轻碰到唇边，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香气，苏陌不说话，只是慢慢咽下。
苏南栀看着她，像是怕错过什么。
苏陌没有表情，却也没有抗拒。
这场久违的亲情，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在一碗汤的蒸汽里，慢慢呼吸着。
苏陌喝了几口汤，又勉强吃了几块鸡肉，就不想再吃了。
“不用勉强，”苏南栀立刻把碗往旁边挪了挪，“医生说你胃还弱，慢慢来就好。”
苏南栀低头看着那碗被放下的汤，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斟酌什么。
“苏陌，”她终于开口，语气极轻，“有些事，我该早一点告诉你，我当你不是故意要抛弃你和你爸爸。”
苏陌抬起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苏南栀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鼓起勇气，“你还小的时候.....不，应该说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我们那一代的事乱得一团糟。”
苏南栀的声音有些哑，“苏家，是个......外人看起来风光，但里面其实很脏的地方。”
她垂着眼，双手交叠在膝上，语气慢慢变得平稳：“我二叔那时候刚掌了权，苏家上下都要看他脸色行事，我那时候不懂事，喜欢上了一个人叫苏陌笙。”
这个世界苏陌的父亲就叫苏陌笙。
“苏陌笙，”苏陌轻轻念了一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爸爸的名字。”
“对，”苏南栀抬起头，眼里闪过一点遥远的神色，“他不是苏家人，只是个普通人，但人很温柔，很干净，那时候，我觉得他就是我想过的那种生活的样子。”
“知道吗，你的眼睛和眼角的泪痣跟你父亲一模一样，我就是被他那双眼睛迷的神魂颠倒的，”苏南栀羞涩的笑了笑，那笑里有点苦涩：“我们偷偷领了证，我怀了你。那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说到这里，苏南栀的声音微微一顿，指尖在膝上轻轻蜷紧。
“可惜，那时候苏家正乱着，我二叔要和秦家联姻稳固地位，就挑中了我，秦家那个秦昊......他早就盯上我了，我拒绝了，他就威胁苏家。最后，他们想抓我回去，让我打掉你，再嫁过去。”
“我那时候已经怀了五个月，只能......只能以死相逼，最后苏家妥协了，放过了你爸，也放过了我肚子里的你。”
“可条件是——孩子生下来，必须送走。”
苏南栀说完这句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窗外的风吹得帘角轻轻摇动，落下一点阳光的影子。
“就在我认命的时候，我认识了秦淮。”苏南栀顿了顿，继续道，“他是秦昊的堂兄，家里也......一团乱，他的妻子和孩子都被秦昊害死了，为了复仇，我们两个联手了，我提出要求，联姻，可以，但我要嫁给秦淮。”
“对秦家他们来说，我嫁谁都一样，我自愿嫁给更有能力的秦淮对他们来说反而更方便。”
“孩子生下来那天，我看了你一眼，就被送走了，后来，我把你托付给冷夏，她是我的闺蜜，当时唯一信得过的人，而且冷家权势也很大，能保护你。”
“可我没想到，你七岁那年冷子柒把你......”
苏陌的指尖动了动。
“那天之后你烧了三天三夜，之后你就不记得了。”苏南栀看着苏陌，眼底是深深的愧意，“当时你看到冷家人就害怕，冷家自然是不能再待了，当时我在苏家也有了一点话语权，我当时就想要不就把你送回到你父亲那里？”
“现在看来我当时的决定做的没错，”苏南栀抬手抚摸着苏陌的眼睛，“那家伙把你养的很好。”
“这些年我怕苏家对你不利，不敢和你相认，就连你的父亲出车祸去世我都不敢去看你，直到一个月前我和秦淮收集到了他们足够的犯罪证据交给了警方，我原本想等你回来慢慢让你适应，结果你又出了这些事。”
“苏陌，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太久、太乱，也许你现在还听不进去......可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抛弃你，你和你的父亲是我一生的挚爱。”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只有风吹动帘子的声音。
苏陌垂下眼，轻声说：“我知道了。”
苏南栀伸出手，想去握苏陌的手，又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看苏陌没有要躲开的意思，这才敢握住了苏陌的手。
ps:可以回顾一下184章。
pps:我果然还是不会写感情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