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的风漾起微凉的冷意，惹得那日苏愣怔的脑子瞬间清明，好像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不用回头去看他也知道是谁。
微微徐风轻轻拂过，两人背后披散的头发交织缠绕，同等身量站在一起一点都不突兀，反倒很是和谐。额日古在披风的遮掩下偷偷的牵着那日苏的手，勾着手心里的被他咬的伤口，有些发痒。
额日古从进校场的那一刻，就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那日苏的身上。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那浑身肆意张扬的气息被忧愁替代，那个草原上最尊贵的小王爷……没了……他亲手毁的。
额日古心里尽是苦涩。
可当他立在那日苏身边时，那动摇后悔的心思却渐渐的散去，心里便只留了一个念头——呼度，只能是他的，只能留在他身边，哪里也不能去……
“开心了？”额日古不善的看着前面那仔细寻找蛇腾阵破绽的那道纤细瘦小的身影。
“嗯。”那日苏轻点了点头。
“开心就好……”
这话说完，两人居然再没其他的言语交流了。
荆鱼转身看见的就是两人并肩而立的画面，其实说实话，还是蛮养眼蛮适配的。
还不等荆鱼向额日古行礼，那日苏先一步开口问道：“走吗？”
荆鱼点头。
“那就走吧。”
那日苏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转身毫不留恋的往台下走，荆鱼跟在身后。一时间，额日古觉得这副场景刺眼，古铜色的俊脸上染了几分怒气。
“看出来了？”
“嗯。”
“我明日会把阵防图交给你，到时候你明晚便离开这里吧。”那日苏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语气平淡如水，宛如一口历经岁月沧桑的古老深井，毫无一丝涟漪与波动。
荆鱼闻言，双眼猛地瞪大，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之色，似乎完全无法接受自己刚刚所听闻的话语。
久久未得到回应的那日苏，即便不去看，心中也能知晓此刻荆鱼定然正处于瞠目结舌、惊愕万分的状态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那日苏才再次开口问道：“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荆鱼稍稍回过神来，但依旧满心疑惑地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荆鱼心里非常清楚，这世间从来都不存在免费的午餐，而那日苏今日这般一反常态的举动，其中必定隐藏着某种阴谋诡计！
面对荆鱼的质问，那日苏冷哼一声，轻声反问：“哼！将死之人有何图谋？”
荆鱼以为那日苏不过是在跟自己开个玩笑罢了，所以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
那日苏突如其来的话语，令荆鱼不解，她有什么可羡慕的？
“你能够以女子的身份出现在战场上，背后定是有人支持的。”
荆鱼看看前面突然落寞且浑身绕着悲伤的那日苏，脑子有些宕机，只能回了一句：“是，一开始有人不服，后来没有了。”
“真好……”那日苏呢喃着，“是云岭一役吧。”
“嗯！”
那日苏轻笑：“说来，蒙克亚真是混账，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提起那三个字，荆鱼就忍不住的浑身颤抖，若是蒙克亚在她眼前，定要狠狠在砍上两刀！！
那日苏正巧看见她这副狠厉的表情，倒是没见过这副样子，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头。
“其实他也可怜……”这话一出，荆鱼一副恨不得吃了他，那日苏轻咳两声：“别这样看我，我说真的。”
荆鱼双手环胸，冷哼一声。
那日苏只得继续道：“我记得他年幼之时过得并不好，他阿娘生他之际，伤了身子，你此时大概是不懂。我记得有一次我在外面玩，不小心睡着了，蒙克亚的阿娘出来挤奶，也不知是半蹲的时间太长还是怎么了，我瞧见她得裙子里掉出了一个东西，她却又不动声色得塞了回去……我当时很是奇怪。”
“再后来，我总是在蒙克亚得身上见到伤，还以为是他和别人打架。在我的追问下，他碍于我是单于儿子才告诉我，他阿耶不如意之时就会欺辱暴打他阿娘给，而他阿娘就会将气撒在他身上。再过段时间，他的阿娘被打死了……”
“他的阿耶娶了新的媳妇，他却没想到那张看起来温柔美丽的面庞原来是那样的恶毒……所以，他恨极了女人……”
荆鱼默不作声地听完一个悲惨之人一生，她该作何评价？
也许幼时的蒙克亚的确是无辜的，可不妨碍现在的他是魔鬼！
“那也不是他虐杀女子的理由！”荆鱼面无表情冷声说道。
“自然，我说了，我并不是为他开脱。”那日苏似是着了风，说上两句就得咳上两声，他不自然的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原先他很少穿披风的。
“你不是问我有何目的吗？”
“我的目的很简单——攻下匈奴，给那些女子些自由吧。”
荆鱼心下震荡，这是他的愿望？这是他的所求？
荆鱼艰难的张了张嘴：“你……”
她看着那日苏缓缓转过身，落日的余晖点点洒落在他的脸上，为增添了几分光辉。
“我先前说了，匈奴这个地方地广人稀，我想为他们求一处福地。”
“但其实呢？女子才是一个民族得以延续的重中之重！”
“匈奴女子地位低下，典妻抵债的事情多的数不胜数！更有甚者，女子只是一个生育工具，父死子娶……”
“我的阿娘是草原上最热烈张扬的小公主，祖父在世时也曾带着她骑马打仗。可祖父过世以后，我的阿耶将她囚起来，从此那抹骄阳消失了……”
“阿耶有很多的女人，阿娘并不是唯一，额日古便是大妻所生的……”
“一开始我的确是想打下并州的，可我看到你了，你比我阿娘要幸运的多，你的可以无所顾忌的驰骋在沙场，甚至一场战役就得到认可。所以，我想……”
“如若你们来接手管理匈奴，定是另一番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