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对邱冷凝的回护,在这皇宫之中传出了若干个版本,大多都是说这位五皇子没有什么资本,只能依附邱尚书上位。
当然也有些人在说,雅安是“妇人之仁”“没有王孙贵胄的霸气”或者是“不愧是乡野来的,小家子气的很”。
但这些谣言只能入了雅安的耳,却入不了雅安的心。
在所有人的眼里,雅安还是每日听庄先生讲学,每日有礼仪官来教授各种礼仪,所有的谣言似乎都对雅安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可没对雅安造成影响的言论,却对邱冷凝的心里掀起了无数涟漪。
“这个给你。”一日清晨,邱冷凝递给雅安一个布包。
“是什么?”雅安挑眉看看邱冷凝,见他神色如常,就将层层卷着的布包打开。
是一只骨笛。
和被邱冷凝收走的那只很相似,可这只很明显是崭新的,雅安摸着这只骨笛,没有丝毫的血腥气息,干净,不染污秽。
“骨笛?”雅安眉眼弯弯的看向邱冷凝,“送我的?”
“嗯,”邱冷凝点头,“也许日后,我不能总护在你周围,这个送你防身。”
雅安来回把玩着手里的骨笛,试着吹奏了一曲,曲声悠扬。
可邱冷凝仔细去听,却隐含杀伐之气……
心中顿时一凛,这不该是个不谙世事的药王弟子能够吹奏出来的曲调……
短短一曲,雅安转动着骨笛,仔细查看上面的孔洞,研究可以在其中放什么暗器,“你懂音律吗?”
“不懂。”邱冷凝淡淡开口,也不算是说谎,他不会弹奏,可他听得懂……尤其是雅安那曲调终了的诡异尾音……
怎么从来没细想过这其中的怪异之处呢?
善使银针暗器,就算是药王弟子……辨认穴位精准……可从一开始,他使的就都是杀招。
邱冷凝习武十几年,都没真的杀过人,这次护着雅安回来,也是后来被逼到绝境,才不得不下了杀招。
而雅安……从一开始出雪山,就已经对每个暗杀者下了杀招,且眼不眨,心不跳……
即便是后来,他们被人追杀,自己被蛇咬,他都好像没表现出多少担心害怕?
就好像……司空见惯了?
再加上刚刚略显诡异的笛声,其中暗含的杀伐之意,绝不应该是一个十七岁少年该有的。
如此细细想来,邱冷凝和雅安过招过几次,每次雅安都表现出没有什么内力的样子,可他跟自己习剑时,又表现出惊人的学习能力,进步惊人。
不止如此……
他前两天和自己过招的时候,表现出了不如自己的节节败退,直至不小心受伤……
可在路途中,自己好像亲眼看到过两三个真正想要杀他的人,居然都没伤到他分毫?
就算自己及时赶到了,可那也是他们过招了十来回合之后的事了……
仔细推敲的话,那三人功夫也不弱,雅安若是以和自己对招的那点儿功夫底子,怎么可能一点儿伤都没有?
就算雅安是全力逃命,可那三人也是金钱驱使的杀手啊,怎么可能不尽全力?
但……
邱冷凝无法理解,雅安掩饰自己真正实力的原因。
他在藏拙,他在收敛锋芒,为什么?
邱冷凝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雅安把玩骨笛的手。
“大人,邱冷凝好像对您起疑了。”小梦感受到了来自邱冷凝的心绪波动。
“哎?为什么?”雅安不明白,自己也没干什么啊?
“好像在您吹曲之后,他的黑化值就有波动了。”小梦感受着邱冷凝不断起伏的黑化值。
“吹奏?”雅安把玩笛子的手顿了顿,那曲子有问题?
刚刚自己吹的什么?
好像就是一首寻常人间的曲子啊?
难道是曾经和应龙一起吹奏过?
那记忆可就太久远了。
以前好像应龙是会弹古琴的,自己那时好像什么都不会,也不懂音律。
后来漫长岁月里,应龙将各种管弦丝竹都教会了自己,就好像把人间附庸风雅的琴棋书画都教给了自己,自己就会变得和他一样优雅从容一样。
可他猰貐从来就不是那样的心性。
所以应龙教的是各种乐器演奏的高雅曲调,自己学到的是各种乐器都能变成杀伐利器。
琴弦,笛子,毛笔,画纸,棋子,甚至墨汁,这些都可以变成杀人的器具。
难道邱冷凝是觉醒了这部分记忆?
或者说,是因为自己用骨笛做武器的事,勾起了他的部分远古回忆?
雅安将那只骨笛收入腰间,不再把玩,“我很喜欢,谢了。”
视线与邱冷凝对上,发现邱冷凝的目光里多了些审视。
“还真是不好对付啊。”雅安对识海中的小梦吐槽,身体向后靠了靠,眉头蹙了蹙,表现出一副虚弱模样。
果然邱冷凝立刻脸上就换了关切的神色,“怎么?又疼了?”
“可能刚刚练礼仪的时候,有些过力了。”雅安装出一副可怜样子。
“明日就是大典之日了,多少眼睛会盯着你,当然是一点儿差错都不能有的。”邱冷凝嘴上虽然这样说着,还是走过去搀扶他起身,“去躺会吧。”
“我当然知道啦,”雅安叹息着,任邱冷凝扶着自己,顺势靠在他身上,好似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的样子,“有人巴不得我出差错,坐实了我一个乡野来的皇子,多么德不配位……而且就算我不出差错,也难保没人制造些差错出来。”
“放心,有我在。”邱冷凝淡淡开口。
声音不大,却透露出他坚定的态度。
“你会不会后悔?”雅安问邱冷凝。
“后悔什么?”邱冷凝不明白雅安的意思。
“你行走江湖,是不是就是想要远离这些尔虞我诈?”雅安看向邱冷凝,“可现在,却要因为我,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名利是非之地?”
邱冷凝将雅安放到床上,让他倚靠在床头,“我是尚书之子,从来就不可能真的远离官场是非,就算不是因为你,也总会是因为别的什么。”
雅安看向他冷淡的面容,“可那不一样,你的起点,不会只是个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