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劫显现时。
慧觉大师恰好就在‘灵山’周围,因此才能以最快速度,赶来这千佛雷音寺应劫。
虽然也有道门中人赶来。
可由于他们都穿着显眼道袍,所以都被周围赶来的乡亲拦下,不许上山,不准道门中人影响这次的拜祭和上香。
这些没有道行和法力的乡亲,见不到自己被削减的阳寿和福缘。
只觉得,在前些天的寒风暴雨中,得亏是有未来佛所给的黑羽,才让他们不受冻的度过那些时日。
而这些只懂坑蒙拐骗的假道士,一来便说这黑羽是妖气所化,要众人把这黑羽交出,以免阳寿福缘受损。
见到道长们说的如此郑重,神色更是严肃的很。
其实是有不少的乡亲,也并非是完全不听,只是在选择交出黑羽前,特地反问了一句。
说是...如果交给黑羽,道长们有没有其他手段,能让他们在这寒冬里好过点。
即便不求能有黑羽般的温暖舒适,至少是不要挨冻受寒就好。
可没有办法。
这连续几天的特殊雪天,并不是因精怪鬼祟所引起的怪事,而是真当遇到了...千百年来不曾发生过的怪异天气。
要是精怪所为,反倒是简单了,只需将其清除掉便好。
可偏偏就是正常变幻的天气,道门中人自然是没有特别好的办法,能让如此多的乡亲们,不受冻的过完这几日寒冬。
当然,也有其他特殊的取暖手段。
就像林海恩所绘的胎神符,能在冬日不让自家嫂子和小侄女受冻。
但这种取暖手段,使用起来的要求极其苛刻,仅有还在坐月子的妇人和娃子才能使用。
虽然除了这胎神符外,还有其他能用来取暖的手段,可由于是违背天地因果,大多是同样需要耗费福缘,跟着黑羽所引发的结果相差无几。
再加上。
虽然这天气是千百年来从未见过,可当前的时代,在乡镇村民彼此间的帮助下,真当是极难出现被冻死的情况。
既然仅靠熬,便可渡过此劫,那自然无需再做其他多余之事。
但极其可惜的是...诸多拿了黑羽的村民们,却不想听这些话,更觉得全是这些的道士造孽作祟,针对佛门罢了。
担忧黑羽护着乡亲们度过了这寒冷冬日,让人见到佛门的慈悲后,令以后道观没人贡上香火钱,没有人再愿去上香求签。
这个特殊的想法。
从道门师兄弟到各个村中收取黑羽,要将这能带寒冷冬夜的特殊东西拿走开始,便已是浮现在乡亲们的心中了。
因为太怪,真当是太怪了。
平日里。
这种道士极少进村里拜访,反而是敲着木鱼的和尚僧人比较多,结果这黑羽显现出神异,终于让人能温暖度过这寒冷冬夜的时候。
道士来了。
说这黑羽是精怪所留,要是放家中太久的话,会折损阳寿和福缘。
谁会信?
尤其是飘雪还没停的情况下,相较于摸不清看不着的阳寿和福缘,乡亲们自然会选在往后几天不受冻。
但不可否认的是......
确实有一些乡亲,虽然没有把黑羽交出,但因为道门中人的话语,对这黑羽稍稍有了几分防备。
可这所谓的防备,在昨天晚上便彻底散去了。
因为,但凡家中有黑羽的乡亲们,在昨晚夜里都梦到了...是一尊平和慈祥的大肚佛祖,将自己所剩不多的香火,化为黑羽来让他们度过此劫。
没有道行,没有法力。
再加上,前些天的黑羽显灵放出暖气,配合这梦中见到的画面。
无疑就让这些乡亲们都彻底确定...这黑羽根本就不像狗道士所说的那般,是精怪大妖所为要害他们的邪物。
而是大慈大悲的真佛,不愿百姓受冻,才专门拿香火所制成黑羽。
换取之物,还是每家每户皆有的香灰和纸钱灰。
这特殊的梦,无疑是让乡亲们更加相信...这是大慈大悲的佛祖显灵,不愿他们受冻受寒,才专门用此办法,耗尽了自己的香火。
在那画面的最后。
每位乡亲都能见到...那香炉中的香灰被全部耗尽,同时就连巨大的佛像都黯淡了下来,好似因法力和神通透支太多。
为了报恩,为了供上香火,也为了见这真佛一眼。
万千乡亲来此,带着黑羽和檀香,要将自家的香火供给让他们免受寒冬,耗尽神通和积攒香火的未来佛。
毫不夸张的说。
专门从四面八方来到此地的乡亲,都已是未来佛最狂热的信徒,相信这黑羽绝对是妖气凝聚而成的邪物。
觉得此前去村里,专门提醒他们把黑羽拿出的道士,才是真正的邪人恶道,为了争抢信徒和香客,张嘴便是谎话连篇。
正因如此。
看到穿着道袍的人来到这山脚下,立刻便有不少村民自发的拦在了山脚位置,要杜绝道士上山。
在他们眼中...现在是未来佛恢复道行的关键时候,绝对不能被这些恶道士毁了。
若是这种大慈大悲的真佛都被赶走,那他们往后又该寻谁庇佑。
......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
四面八方汇聚来了越来越多的乡亲,皆是捻着黑羽,带着檀香,要来给香火受损的未来佛,供上自己的那一份信仰。
而除了乡亲外。
周边的道门中人,亦是以最快速度赶来此地。
可让他们都有些无可奈何的是...相较于刚开始,现在足足有数十名的年轻男子,专门拦在上山的路口位置,不许他们去峰顶庙里。
半小时前。
宁法师、慧觉道长和贤明等人,一脸严肃的快步赶到了这里。
可才刚到这‘灵山’脚下。
他们便看到了...足有七、八名的道门中人,正站在进山路口旁的亭子中,满脸皆是凝重和严肃,更有说不出的无奈。
看到这些还没进山的道门后辈,众人立刻便明白多半是出问题了。
虽然亭子里的这几位都是晚辈,道行和法力并没有特殊高强,但都是极其正统的道门法脉之人。
即便道行不高,可现在灵山大劫已现。
又看到如此多的乡亲被精怪蒙骗,不断的供上香火和信仰,令那所谓的未来佛越来越厉害,绝不会这样呆站着。
就算不是那精怪大妖的对手,也不会退缩半步。
道门中人,绝不贪生怕死,就像以往数次,明知挺身应劫会死,生死不再由自己定,可依旧是义无反顾。
现在都焦急的站在亭子里,必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还不等众人询问。
原本站在亭子里的几位道门后辈,见到宁法师和普宁大师几人后,就好似遇到了救星般,连忙出声道。
“清元师叔、普宁师叔、贤明师兄。”
“上不去,现在这‘灵山’已经有些上不去了啊。”
听到这番话。
穿着一身素袍的贤明,便微皱着眉头,带着几分不解的问道。
“上不去山?这是何意?”
还不等那几位道门后辈回答。
宁法师朝着那进山的石阶看了眼,又见到那十多名站在山前石阶,一脸凶狠的看向这亭子,盯着众人的年轻男人,便摇头回答道。
“这上不去,多半是精怪鬼祟所为,让我们上不去。”
“而是人为所致,本道刚刚看了眼进山位置,发现足有十多个人守在山前盯着亭子,彼此间说些什么,还时不时伸出手指点指两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这些村民专门挡住山路,不许我们进寺应劫。”
听到这番话。
穿着一身灰袍道衣的震乾道长,不由得想起了前些年的那件事,令其道心都有些不稳的诡事,随之出声问道。
“清元师叔。”
“可是跟此前葛山村的情况一样?”
“山前挡路的那些乡亲,都被这峰顶下的精怪鬼祟蛊惑,或许都已经彻底的同流合污,专门在此拦住我们道门中人。”
“毕竟,如今这阳间律法严厉不容情,相较于精怪鬼祟,这种没有半点道行和法力的乡亲,反而是会给我们道门中人带来更大麻烦。”
“不能打,不能骂,更无法用道术法诀来解决。”
就在震乾道长说出这番话后。
有一位估摸约五十多岁,才赶来这‘灵山’的老妇,见到穿着道袍的几人后,立刻把食指和中指并拢,用力点指着大骂道。
“你们这群狗道士,竟还敢来这个地方。”
“之前骗我们说未来佛耗费香火化出的黑羽,是会害我们性命,丢掉阳寿和福缘的脏东西。”
“老娘前些天差点就信了,还好多留了心眼。”
“现在我们要去给耗尽了香火,越来越虚弱的未来佛上香,结果你们这些狗道士又在这里,明显是打算坏事。”
“你们怎么还不去死,自家道观没有香客,就来这里污蔑那大慈大悲的未来佛吗?”
这走来的老妇,以及突然的怒骂声,令众人都有些意外。
可通过其刚刚的话语,无疑也明白了...这多半不是所谓的蛊惑,而是这些乡亲们自发所为。
他们觉得道门中人上山进寺,会影响到未来佛成就佛果,所以便专门来此拦路,不许道门中人进山。
这提着装满檀香袋子的老妇,骂完一遍后,又往地面吐了口唾沫,狠狠的瞪了众人一眼,便继续跟着人流准备上山。
贤明盯着不断进山的乡亲们,掏出紫薇斗数命盘,便开始拨动起来。
仅是数秒。
看清最新的卦象命数后,便看向身旁的宁法师和普宁道长,格外凝重的讲述道。
“清元师叔,普宁师叔。”
“我看这卦象,那精怪鬼祟当前正在成事途中,而且按这种情况下去的话,灵山雷音终究是会显现出来。”
“而且,并非如前几次大劫那般,或多或少都有些残缺,是以最为鼎盛之姿显现,远超此前的历次大劫。”
听到这番话。
宁法师轻轻点了点头,仰头看了眼山顶,语气依旧平静的讲述道。
“要想办法。”
“倘若这山路被乡亲拦住上不去,那我们就再开一条山路,就算是陡峭数倍,也要快点上山应劫才可。”
“否则的话,现在那所谓的千佛雷音寺中,皆是没有半点法力和道行的普通人,事情也会越来越棘手和麻烦。”
就在这时。
最开始来到这‘灵山’下的道门师兄弟,其中那年纪较小的师弟,便是立刻出声道。
“清元师伯,现在寺庙里应当并非只有普通人。”
“我和师兄是最早来到这里的,那时这些乡亲就拦着我们,不让道门中人进山。”
“但在那时,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此前偶然见过一面,那位佛门的慧觉大师,便穿着僧衣敲着木鱼,不受阻拦的上了这山。”
“那些乡亲似乎只拦道门中人,并不顾佛门高僧,更不会拦。”
“不拦才是对的。”普宁道长摇了摇头说了句,随即从怀中同样掏出一个木鱼,原本穿在身上的道袍脱下,稍稍一抖翻了个面,立刻就成了一件老旧的袈裟僧衣。
又看向满脸惊疑的晚辈们,轻笑着继续道。
“老道是普庵一脉,本就佛道兼修,何须这般吃惊。”
“况且普庵一脉,向来百无禁忌,既然现在僧人可进山,那老道便穿上袈裟僧衣,带着木鱼入山应劫,又有何妨。”
紧接着。
普宁道长又看向宁法师,格外郑重的讲述道。
“清元啊。”
“老道便先行一步,去那所谓的千佛雷音寺好生看下,这精怪大妖究竟是有多么厉害。”
“竟是敢立起这灵山雷音,敢自称未来佛!”
说完。
普宁道长便敲着木鱼,朝着进山入口走去。
就像此前慧觉大师那般,虽然那些乡亲有些疑惑不解,但皆没有出手阻拦,任由普宁道长进山。
看着在视线中不见,已是走在入寺山路的普宁道长。
宁法师不由得沉默两秒,总觉得有好多话,想说却没来得及说。
但他也无暇细想,即便普宁道长能先进寺,但此劫太大,绝不是他一人能应付来的事。
看向身旁的众人,正欲开口另寻他路进寺应劫的时候。
一道青烟忽然从山中飘出,落在了众人的面前,化为一位面容沧桑、脚不沾地的老婆婆,用着沙哑的声音仓促道。
“诸位道长,老婆子知晓一条小路,能去往那旗山峰下......”
......
于此同时。
在闽江的水道中,有一阵阵的浪花翻涌不停,在浪花之中,还有青色鳞片在阳光下闪烁,引得四周鱼虾窜逃,蟹贝畏缩。
盘膝坐在龙首位置的林海恩,正闭目养神调整着气息。
下一秒。
林海恩忽然没由来的心头一颤,好似有什么不祥的预感,令其下意识的睁开眼,朝着灵山的方向看去。
而就在这时,一道神叱却已是在其脑中响起。
“好侄儿。”
“汝那弟弟,终究还是要应此劫,还是要在这灵山雷音成佛,但俺老孙和三太子,暂且是将其护住,还未有性命之忧。”
“但此劫牵扯甚广,远不止汝所想那般,速速赶去驰援。”
“记住,若是那三只眼不识趣,来的不情不愿,那便唤俺老孙来。”
“当初被那如来老头压在山下五百年,欲要压俺老孙的秉性,今日又见这灵山,这雷音,令俺老孙可也是...烦躁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