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着许梨震惊中带着几分困惑的复杂眼神，周定禹到嘴边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旋，重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她想听什么。
但是，现在并未到该吐露一切的地步。
甚至，他需要进一步击碎她心里对自己升起的那一丝幻想，才能在如今的关键时期保全她。
唇瓣勾了勾，周定禹掩饰掉眸底的不忍，语调切换成混不吝的口吻，
“或许你可以理解为，这也是我的一种报复手段。”
大脑再次被一记闷棍击中一般，许梨轰然一僵，不明白男人什么意思。
看着她呆愣的样子，周定禹笑了笑，弯腰从保险箱里将所有的礼物盒一件件拿了出来，摆到面前的空地上，
“怎么样？将你的随口一说记在心里，并且在时隔这么多年，呈现在你眼前的人，不是你当初坚定选择的周淮安，而是你曾经最最看不上的人，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被打脸？”
心底刚刚升起的异样温情，被男人这番话给再次彻底碾碎在了尘埃里。
她就知道，他的每一样看似“有温度”的操作，都只是为了报复。
闭了闭眼，满腔的情绪化为了脱口而出的愤懑与无力，
“所以从一开始，你同意用五十万一次跟我做交易、同意跟我合作秋林的项目，最后再釜底抽薪，整垮许氏集团。
再包括提出跟我达成长期床伴交易关系……为我母亲找医生和骨髓……
这些，看似是在帮我。
其实，都是在……赤裸裸的羞辱我！对吗？”
小女人红着的眼眶，尽数落在了周定禹的眼内，他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晦涩。
两个呼吸后，用十分平静的声音回答，“是。”
空气安静下来。
许梨自嘲般的勾了勾唇，目光垂下，落在那些包装精致的礼物盒上。
没有一丝一毫去拆开的念头和欲望，
“周先生为了让我难堪，还真是……煞费苦心。不惜用我小时候一句随口一提的愿望，蓄谋二十余年，只是为了将我羞辱到底……你也，根本从未释怀过，更不曾原谅过我，对吗？”
触到女人眼底的晶莹似乎闪烁了一下，周定禹喉咙一阵阵的发苦。
当然不是。
他早已释怀，也早就原谅。
他做这件事，为她准备这二十六件生日礼物，也只是纯粹想给她一个惊喜。
可张了张口，想要解释的冲动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轻嗤一笑，缓缓点了点头，睨着许梨，“所以许小姐现在什么感受呢？有没有尝到我当年所受痛苦的万分之一？”
许梨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像是真的崩溃了，眼底逐渐爬上猩红的血丝，喃喃道，
“周定禹，杀人诛心，你赢了。”
周定禹眼睫颤了颤，将喉间的涩意咽下。
许梨深深吸了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将所有的疑惑解开，给自己一个了断，
“所以，你跟程雪霏的婚约……是真的，你之前跟我的解释，都是骗我的。”
周定禹神情微顿。
许梨已经将手机里，周樱稚所发的那条朋友圈亮了出来，
“你们已经订了婚，对吧？”
目光落在周樱稚所发的那条朋友圈上，周定禹桃花眼微微眯了眯，可也只是顿了一秒，便点了点头。
“是。”
许梨唇瓣再次勾了勾，涩然一笑，“我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一条极其记仇的腹黑毒蛇。
女人碎了一样的表情落在周定禹眼底。
他别开视线不去看她。
恰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提示有电话进来。
拿起看了一眼，发现是程雪霏打来，犹豫一秒，点击接听，并打开了外放。
目光凝着许梨，嗓音温柔平静，话是对电话那头的程雪霏说的：“喂？怎么了？”
程雪霏关切的声音通过外放传出，“定禹，你现在在哪里呢？刚刚家宴上你喝了不少酒，现在觉得怎么样？头疼不疼？”
“嗯，在处理点小事，无碍。”
“好吧……”程雪霏在那头顿了顿，试探的语气，“今天在家宴上你表态说……你同意娶我……是认真的吗？”
周定禹：“嗯。”
程雪霏声音里的喜悦压不下去，“那……过段日子我就让我爸妈从京城过来……我们两家商量一下具体的婚礼细节吧？”
“好，都听你的安排。”
“还有，我们约好了的，这周六我生日，期待你回来给我做饭吃哦，周大厨……”
“嗯，我不会忘的。”
“行啦，你先忙，就不打扰你了！”
挂断电话，周定禹将手机收起，平静凝着许梨，目光没有一丝一毫涟漪，
“如你所见，我要结婚了。”
许梨心里的涩意几乎要冲破胸腔，强忍住泪意道，
“所以……我们的关系……”
周定禹：“关系终止。但由于是我违约在先，你所欠我的钱财，等你什么时候攒够了再还，不加利息。”
听到“关系终止”这四个字时，许梨的大脑一阵发木。
也不知经过了几个呼吸，她才勉强开了口，“好……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目送着小女人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周定禹看似平静淡然的外表下，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纵使此刻再想追出去，他也要忍住。
而彼时。
外面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气，不知何时阴沉下来。
乌云毫无预兆压了下来，在许梨开车驶离御龙玺苑的刹那，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落在了车前挡风玻璃上。
许梨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伴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夏季暴雨，释放了出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雷声掩盖了哭声。
——
秦素柳的情况恢复良好，又过了几日，已经基本可以跟家属正常见面了。
而这几日，周定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许梨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天，许梨跟许世宴一起来到医院病房探望母亲。
骨髓移植很成功，秦素柳的精神头已经好了许多，并且主动提及了律师的事。
拉着许梨的手，“梨梨啊……我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之前说给我请的那个律师……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许梨知道，如果冤屈不洗清，等母亲康复后，保外就医结束，母亲还会重新回到监狱。
所以，找律师的事，一定要尽快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