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国说是没得选，但真说要归顺秦国，中间需要拉扯商讨的事情也不少，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完成的。
但咸阳城内，陆陆续续入秦的人才越来越多。
昔日他国口中的蛮荒之地，如今人才济济到三两步就能碰上一个略有名气的学者，百家辩学的热闹更是两三天就要来上一场。
秦国这个以军功制立国的国家，第一次这么的文气浓郁。
但人多了，事也就多了。
有想要拜见秦王，展示一下自身的才华和主张的；
有想要见一见长公子，自荐成为他的老师的；
也有谋划着在这样的大争之世下，如何使自己脱颖而出抢占先机的；
但更多的还是好奇，甚至渴望天幕中曾经展示过的术法的。
那不只是奇幻的能力，更是挽救世界的希望，无论是为公为私，众人都有些急不可耐。
因此，扶苏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可在发现，天幕结束后，除了挽救了蒙老将军性命的健体丸，其他的好像什么也没多出来，特别是长公子似乎依旧是个普通小孩时，人群中难免出现一些异样的声音。
“子房啊，你不开心吗？”
【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我开心开心~】
被扶苏“关心”的张良原本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无奈的笑了笑：“没事。”
他只是听到了外面的一些长公子流言，心里不太舒服，但这种事情就不必告诉长公子了。
扶苏也没有追问，只是挤到他身边坐着，兴致勃勃的问道：“子房啊，你说我们的关系好不好？”
不知道扶苏葫芦里卖什么药的张良，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睛，配合的点点头，“自然是好的。”
扶苏闻言控制不住咧嘴一笑，然后努力保持正经，哄着他说道：“那我们关系都这么好了，是不是得有个更亲近的称呼？”
不等张良回答，扶苏迫不及待的开口：“我都想好了，就叫你小楼，怎么样？”
“为什么是小楼？”
张良忍不住问道，实际上说到称呼这件事，他年岁不大但得到秦王亲赐“子房”之字，叫外人艳羡的原因也是因为长公子。
因为在扶苏口中，叫“张良”太生疏了，叫“良”“小良”“阿良”“良良”太吃亏了，感叹张良取了个十分占便宜的名字，扶苏笑着说给了嬴政听。
然后嬴政就给张良赐了个字。
明明有了字以后，长公子叫“子房”叫得挺开心的啊，为什么又想到取其他的称呼了？
“因为楼比房高啊！”扶苏振振有词，“子房你长得这么好，一定要配个大高个才好看！叫小楼，希望你长高一点，天天房房的叫，万一你横着长怎么办？”
听着扶苏叽叽喳喳流利的讲述，张良忍俊不禁，感叹长公子的奇思妙想的同时，也注意到他越发清晰流畅的口音。
话说，长公子真的非常表里如一啊，自从说话顺畅了，心声都少了。
“小楼，怎么样？”
张良纵容的笑了笑，“可以。”
长公子都叫出来了，他还怎么拒绝呢？
“……是你不想拒绝吧。”
听完张良讲完新的小名的由来，韩非看向自己这个弟子的表情一言难尽，他愣是从不到十岁的张良身上看出了“爹感”，王上都没他这么纵容长公子吧？
“长公子值得，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张良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看他突然这样强调，韩非了然，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用为外面的话担心，相信王上。”
张良抿唇，望着韩非的眼神里还带着一丝不解：“明明大家都看到了长公子的付出，明明所有人都是因为长公子才有的重来的机会，为什么还会有人、有人……”
哪怕只是复述那些人的议论，张良都没办法张开口，只觉得是对扶苏深深的冒犯，所以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样的忘恩负义、狂妄自大呢？
觉得现在的长公子普通平凡，是没钱买镜子照照自己吗？没镜子还没……吗？
韩非很能理解他的气愤，这段时间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看不起情况，对长公子没有敬意的人哪怕才华再出众，都被剔除在了选拔之外。
与其说，他们选的是秦王的粉丝，不如说是长公子的粉丝。（来自李斯的说法）
当然了，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才华。
“人性贪婪，有的人能克制的住自己的欲望，但也有人会被欲望吞噬，看不清自己和前路。”
韩非没有细说，只是拍着张良的肩膀，轻描淡写的给那些人定下了结局：“放心吧，脑袋不清楚的人本来也不会有前路的。”
……
“你在做什么？”
政务缠身，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出门转转的秦王，脚步不停，走到了兴乐宫，然后就看见了在庭院中胡乱比划张牙舞爪的扶苏，以及一旁宠溺的叫好的芈夫人。
到底好在哪里？好在没倒吗？
看了半天的嬴政没忍住问了出来。
见秦王大步走进来，芈夫人和一众宫人急忙行礼，唯有扶苏直直的冲到了他的身边，仰着头甜甜叫了一声：“阿父。”
“嗯。”
嬴政垂眸看了他一会儿，好吧，虽然没有心声，但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要抱，那他就勉为其难的抱一下吧。
突然被嬴政抱起来，视线抬高的扶苏眼睛瞪圆了一瞬，但还是熟练的搂住了他的脖子，问道：“阿父，你不忙了吗？”
“嗯。”
果然，这小子就是要抱。嬴政下意识调整了一下动作，让怀里的扶苏坐的更舒服了。
这一幕看得芈夫人都沉默了，王上是不是有点太熟练了？
再想想扶苏刚出生时担心他不受宠的那段时光，好像是她在做梦一样。
【阿父这是又变哑巴爹了，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又不爱说话了？不会是没人和他说话吧？果然，离开了我，谁还和哑巴爹好啊！】
嬴政垂眸，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不用多话，其他人就能揣测到他的意思？
“你刚刚在做什么？”
他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哑巴，主要是好奇，没错，好奇。
“哦，我在锻炼身体呢，”说到这个，扶苏就兴奋了起来，扑腾着就要下去，“阿父你和我一起吧，养生操练起来！”
【你这个年纪，正是养生的好年纪！】
……他什么年纪？
在芈夫人和一众宫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下，嬴政还真跟着扶苏一起胡闹的比划了一会儿。
然后，心里有事的秦王在议政时，没忍住问了出来：“寡人老吗？”
“……啊？”
现年70岁的蒙骜蒙老将军睁大了眼睛，问他这个问题，真的不是反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