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啪”地一掌,狠狠拍在坚实的红木会议桌上!
巨大的声响在封闭空间里回荡,震得桌上的水杯微微晃动,水面泛起涟漪。
所有人都不禁浑身一颤,猛地抬头,惊惧地望向主位上那个面色铁青、目光如冰的陈琪珙。
现场鸦雀无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只能听到一些人粗重而不安的呼吸声,以及自己砰砰的心跳。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射进来,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光柱,光柱里尘埃浮动。
却丝毫无法缓解室内的冰冷和压抑。
陈琪珙用他冷冽的目光和雷霆般的手段,完成了一次对内部阵营的清理和震慑。
散会的命令来得极其简短干脆,没有任何惯常的总结陈词,甚至连一个宣布会议结束的正式字眼都没有。
陈琪珙站起身,动作甚至有些僵硬。
他俯身拿起那份摊开但最终一个字也没添上去的本子和笔,头也没抬一下,只是简单地丢下两个字:“散会。”
声调平板,毫无情绪,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令人心悸的疲惫。
话音落下,他已转身,拉开椅子,留下一个略显孤寂却又沉重如山的背影,径直走出了会议室门口,没有回头看一眼这凝结的空间。
厚重的那扇木门被他从外面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冰冷的机关锁扣死。
仿佛是突然通了电的提线木偶,整个凝固的群体活了过来。
没有寒暄,没有眼神交流,甚至连一个礼貌性的点头都吝啬给予。
所有人都在急切地收拾面前那几张也许根本没留下一个字迹的便签纸,匆匆将笔塞进公文包。
动作快而乱,纸张碰撞摩擦发出密集的哗啦声。
椅子拖动的声音此起彼伏,显得拥挤而匆忙,如同争相涌向唯一逃生出口。
众人沉默地鱼贯而出,没有人交谈一句,没有人和任何人并肩。
彼此之间刻意拉开着足以容纳一辆小轿车的距离。
脚步声杂沓远去。
陈琪珙散会后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
他直接来到了魏榕的办公室。
来到魏榕办公室门外,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在会议上因震怒而加速的心跳,然后抬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请进。”里面传来魏榕沉稳的声音。
陈琪珙推门而入。
办公桌后的魏榕放下手中的黑色墨水钢笔,钢笔尖在文件上一段划到一半被停住,留下一个略显突兀的墨团。
她并未起身,只是微微抬了抬下颌,目光穿过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夹和散放的两三份批阅到一半的红头文件,落在陈琪珙的脸上。
“魏书记。”陈琪珙站在门口,身体挺直。
魏榕看到是他,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魏榕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两秒。
她没说“进来”,只是下巴朝办公桌正对着的那张宽大、皮面已经磨损显出些原色的扶手椅点了点:“坐。坐下谈。”
声音不高,音质偏冷,质地像某种表面光滑的硬石,既听不出关切也辨不出情绪。
“是!”陈琪珙应声走到椅子前,端正地坐下,腰背挺直,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
他注意到魏榕手边那杯浓茶已经没了多少热气,显然上午的工作强度不小。
魏榕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这才完全将注意力投向陈琪珙:“有什么事?”
她的目光平和,却带着常年身处高位形成的洞察力。
陈琪珙没有迂回,直接切入主题,声音清晰而平稳:“魏书记,向您汇报一个情况。”
“我们部里的张世杰,今天上午被纪委带走了,是双规。”
“哦?”魏榕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后靠,倚在椅背上。
“张世杰?”她的声音终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那个在组织部长期负责干部档案审核、日常举止谦逊甚至有些沉默的股长形象,瞬间投射在她脑海的检索屏幕上。
对于副科级以上干部的查处,尤其是采取双规措施,按照规定必须要经过她这个县委书记的同意。
但对于副科以下哪个干部,因为何事双规,除非特别重大,否则并不需要事事向她详报。
具体到张世杰这个人,她确实尚未得到详细汇报。
“张世杰他犯了什么事?”
“就是炮制假材料!”
陈琪珙顿了顿,胸膛剧烈起伏一下,那紧绷的身体向前压近了寸许,“无中生有!制造莫须有的污点!”
他牙关咬紧,几乎能听到自己骨节的微响,“目标是公示提拔的陈郁文!是诬陷!”
他言简意赅,却字字千钧。
然后将张世杰如何利用职务之便,精心编织谎言,伪造所谓的“群众举报信”和“问题线索”,择其要点,清晰地道来。
魏榕静静听着,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插话。
她的手肘支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双手十指交叉叠在一起,支撑着她的下颌,形成了一个稳定而坚固的三角结构。
只有眼底深处偶尔掠过的一丝凝重,显示她正在飞速地思考。
直到陈琪珙说完,她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们的纪委,现在工作已经细致、敏锐到能够明察秋毫到这个地步了?”
“这么快就掌握了如此确凿的证据?”
这话问得颇有深意。
既像是肯定纪委的工作,又像是在询问证据的来源和可靠性。
陈琪珙没有任何犹豫,坦然迎上魏榕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不,魏书记。这不是纪委常规巡查发现的。”
“是我举报的,并且提供了关键证据。”
办公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魏榕看着陈琪珙,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审视,也有一丝了然。
“你举报的?”魏榕重复道,语气平缓,“说说看。”
陈琪珙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他必须让魏榕相信,这不仅仅是一次内部倾轧,或者个人恩怨,而是关乎县委用人意图和整体政治生态的斗争。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进行更为详细、也更具逻辑性的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