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常常会想，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束光。
那么他的光，在哪儿呢？
曾经他以为，珍娘是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束光。
可是后来，他发现不是。
那是景和五年的除夕，宁昭第一次喝的酩酊大醉。
父亲早已去世，继母和弟弟被他送去祖宅圈禁起来。
整个汾阳王府，以他一人为尊。
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呢？
宁昭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只能一壶酒、一壶酒往嘴里倒。
直到烂醉如泥，被宁七扶着离开酒楼。
然后，撞到了人。
“哎呦谁呀，怎么走路不看路！”
是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
宁昭微微抬起眼皮，朦胧中认出了眼前的女子。
曲尚书的独女，曲媛，也是珍娘的闺中密友。
性子有些泼辣。
其他的，他便一无所知了。
再一次遇见曲媛，是在戏楼听戏的时候。
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遇见。
宁昭坐在他专用的雅间，而曲媛和季梦坐在他的隔壁。
戏楼的雅间只是用屏风隔开，隔音效果并不好。
也正因为如此，宁昭不可避免的听见了隔壁两人的八卦内容。
原本两人一开始是在谈论戏文的内容，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他的身上。
宁昭第一次听别人当面蛐蛐他，少不得来了些兴致。
不听还好，一听下来，他的脸都要被气绿了。
什么好男色，养男宠，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他这才知道，他在这些贵女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坍塌至此。
特别是曲媛，八卦的根本停不下来。
向来不惧流言的宁昭，愤愤然起身。
原本可以从另一侧悄无声息的离开，他偏偏故意拐到曲媛二人的面前经过。
看着原本叽叽喳喳的小姑娘，目光呆滞、一脸尴尬的表情。
宁昭心里这口气稍微顺了一点。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姑娘一般计较。
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没想到后来的曲媛倒是令他刮目相看。
那时候，秦明杰带领数万西北军攻城，京城兵备不足，无力支撑。
危难之际，珍娘带领数百国公府侍卫守城。
宁昭敬佩她的胆识和勇气，也存着对百姓的一丝善意。
将府中的侍卫和影阁的杀手，全部带上城门支援。
纵使如此，相比城外的数万叛军，他们的力量太过微弱。
此时是京城城门，就是一堵纸糊的墙，随时都有可能被推倒。
宁昭原本想着，若是守不住，死就死吧！
这人生就是这么了无生趣，能够跟珍娘一起守城而死，倒也没什么遗憾了。
说不定死后还能留下美名。
只是可惜了，汾阳王这个爵位，怕是要落到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身上了。
想想还是觉得有点不甘心。
好在危急关头，曲媛竟然带着数百人马前来支援。
这倒是令宁昭大为震惊。
说实话，他向来看不起这些世家贵女，都是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经不起一点风浪。
曾经以为出现一个罗珍娘，已经是意外之喜，没想到曲媛也是不遑多让。
宁昭看的出来，曲媛的武艺扎实，并非只是花架子。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这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如何能吃得了学武的苦。
大约是因为守城之战，人人都在生死线上挣扎，便少了无用的客套。
曲媛对宁昭的称呼，从汾阳王，变成宁昭，最后变成“烂酒鬼”！
宁昭对曲媛的称呼，也从曲小姐，到曲媛，最后只称她为“小辣椒”！
说实话，宁昭挺喜欢听曲媛称呼自己为“烂酒鬼”。
这样不守规矩，似乎更加亲近一些。
他有点想要跟她亲近。
守城之战后，京城恢复了往昔的热闹繁华。
宁昭和曲媛之间的距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只是，宁昭常常会想起两人一起并肩作战时的画面。
曾经他以为只有珍娘会让他愿意交托后背，没想到，曲媛也可以。
宁七看他总是傻笑着发呆，忍不住询问，“王爷，您是看上曲小姐了吗？”
“怎么可能！”
宁昭炸毛，下意识反驳。
但是，他的心却跳的很快。
难道，他真的看上曲媛那个小辣椒了？
粗鲁、野蛮、不守规矩，哪里有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
但是她同样直率、勇敢、活力满满……
似乎，她的优点还不少呢！
宁七继续苦口婆心。
“曲小姐其实挺好的，王爷您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
他家王爷再不成家，以后这爵位怕不是要便宜了二少爷，那可不行！
宁昭沉默了。
成亲，其实他一直不想考虑。
但是一想到成亲的对象是曲媛，好像很容易接受。
曾经他慢了一步，这次不该再错过了。
想通了之后，宁昭只觉得整个人都焕发了生机。
“宁七，想办法将关于本王的流言都澄清一下。”
曲媛对他似乎一直都有误解，他必须扭转她对他的印象。
然后第二步，制造偶遇。
最近影阁的生意冷淡了些，杀手们闲着也是闲着，索性都安排出去紧盯曲媛的行踪吧！
如此这般。
两人在大街上、茶楼里、宴会上各种偶遇。
虽然曲媛每次都被他气的炸毛，但是两人之间的羁绊似乎越来越深。
宁昭常常感叹自己过于机智。
只是，人为的缘分，又哪里有天降的缘分那般令人悸动和欣喜。
状元打马游街的那一天，京城大街上人头攒动。
不少闺阁女子大着胆子往状元、探花身上扔香包。
宁昭路过街头，一个粉粉嫩嫩的香包从天而降，正好落入他的怀中。
他摇头暗叹，这是哪家的小姐准头这么差？
一抬头便见曲媛愁眉苦脸的趴在栏杆上向他招手。
宁昭摇了摇扇子，只觉得缘分果然妙不可言。
“曲大小姐，你这是在跟本王表白吗？”
曲媛听了果然炸毛，叉着腰回击。
“我呸！本小姐这香包是扔给探花郎的，你快点还给我！”
宁昭的心突然像是泡在了冷水中。
探花郎孟行，跟曲媛算是青梅竹马，看起来确实是个劲敌。
原本宁昭有七分把握，赢得曲媛的芳心。
如今只剩下三成不到。
他跟曲媛才认识几天，哪里比得上曲媛和孟行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难道这一次，他又慢了一步?
不，不算慢。
只要曲媛没有嫁人，他就有机会！
宁昭不顾曲媛的气急败坏，将香包塞进了自己的袖口。
这一次，他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