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旺军先跑进江万寿家里，语气很急。
“尕舅爷，山子这会儿在我家，今晚不走了，你过去跟他打个招呼，说些好话，明天一早，我和芬收你家苦菜就没那么拧巴了。”
江万寿家老小七口人，这会儿都围一起捡苦菜毛草根。
一斤一毛钱，他们家里人一下午挖了有一百多斤。
捡干净了装满满两大袋子，明天早上李旺军收走，他们手里就有了十几块钱。
麦地里浇了一次春水，苦菜芽冒上来密密麻麻一层，就挖这一个月时间，到了五月底，城里人就不吃这一口了。
七百户村人卖这茬苦菜，一家子收入有大几百。
今天中午那会儿，李旺军才吐口的，说可以收他们几家的菜了。
主要原因，是他们几家改变了对江山的态度。
他们凑了五十块钱交给了李旺军。
他们五家今儿凑了五十块，他们五家今儿卖菜有了十几块收入。
让村里人有收入，李旺军认为这是江山在县城开菜铺的主要目的。
江万寿看上去没那么急。
“旺军，山子今晚不回县城，就是为了收我们几户人的菜？”
李旺军顺着江万寿的意思解释。
“尕舅爷，这不很明显嘛，山子今晚不走，就是等着跟你们几家人说话，江红旗跟山子有了仇怨，那是江红旗跟山子之间的事，你们几家干么拉扯在里面，没必要嘛。”
江万寿江万红两家，单另出去的没单另出去的，这两天就在纠结这件事。
山子是省城干部家的人，大家没必要跟江红旗一家缠搅了吧？
以前误会山子是恩将仇报，他折腾的江红旗一家不好过。
现在，大家彻底明白了，江红旗和陈美莲抱着山子的小儿子出去卖，这谁能忍？
大家要是知道他们两口子干这样的事，肯定拦着！
江红旗判五年，大家才知道他暗地里跟县城社会上勾结，卖别人家小孩。
他俩是人贩子。
山子能不把他们两口子往死折腾？
江家几户人这两天想明白了这里面的问题。
那么，大家再翻脸不认山子有什么意思。
看看李旺军，大家眼睁睁羡慕？
江山寿心里有准备，只要山子给他笑脸，想跟他和好，他肯定交五十块打井钱。
李旺军急着跑来，让江万寿这会儿主动去跟山子说好话。
这让江万寿心里不自在。
“旺军，我是山子尕爷，没出五福呢，难道他不主动来找我说句好话？”
李旺军一下子愣住了。
“尕舅爷，你不能这样啊，山子肯定不主动来你家跟你说话，他现在是啥身份，咱又不是不知道。”
“咱现在要有自知之明，咱要靠山子卖这些苦菜赚钱，就不能摆咱是爷辈的身份。”
李旺军劝了一大堆。
江万寿心里挺纠结，想了想，嘴里敷衍：“你去叫你四舅爷，他要是去我就去，他要是不去我也不去。”
江万寿没被人这样埋汰过，哪有爷辈给孙子求情下话说和的道理。
李旺军无奈，从他家出来，拐个弯又去江万红家。
他嘴里嘀咕:“四舅爷肯定不去，真愁人！”
就是四舅爷撺掇其他人跟山子翻脸的。
这个老头最讨厌，李旺军心里最抵触的人就他。
李旺军表面看跟江家这几门人臭掉了，其实心里急得要死。
跟舅爷家人臭掉，说出去被人家不骂死？
李旺军一百个都不想跟江家人搞翻脸。
可跟这几家人不翻脸，就跟山子翻脸了。
“四舅爷，山子在我家等你说话，你赶紧过去呗！”
李旺军陪着笑脸，姿势放低，很小辈的口气。
相比较而言，对李旺军来说，江万红比江万寿在血缘上要亲一步。
其实他们跟山子都没有血缘关系了。
只要山子不认他们，什么四爷尕爷都是闲的。
就因为这一层原因，他们就不能拿爷辈跟山子摆谱，他们咋就辩不来了。
江万红果然还是不想主动找山子说话，嘴上问：“我刚才看见你跑进你尕舅爷家院里去了，你是不是也要叫你尕舅爷跟山子说话？”
李旺军不能说他尕舅爷不愿去，意思向反方向说：“我尕舅爷说他马上过去，你也一块去呗，你今儿不去，再就没机会了。”
江万红家今天下午交了一百二十斤苦菜，从李旺军手里拿走了十二块钱，李旺军觉得他比尕舅爷好说话。
没想到江万红也斯斯文文推辞着不想去。
李旺军一肚子火大：“行了，他不去你也不去，我几个叔肯定也不去，山子等你们等不见，今晚肯定走，你们的苦菜明天不收了。”
李旺军转身要离开，江万寿揭门帘进来了。
李旺军刚才说的话，他在外面听见了。
|“四哥，天大地大，大不过上面当官的，咱不是山子的爷，咱还得有自知之明，走吧，人家在李旺军家等咱，不去不行。”
这话听在李旺军耳朵里，咋那么不是个滋味。
怎么成了我李旺军强迫你们去和山子和好了，我还不是为了让你们每天有一笔收入？
“尕舅爷，行了行了，你既然是这种态度，你心上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呗，我请你请不动，就这样。”
李旺军转身回家。
江万红江万寿看着他身影离开，想去又不想去的口气。
“四哥，去不去你说了算，我听你的。”
“老尕，你不想去了不去就完了，你说刚才那些淡话干什么，我问你，你到底联系上志龙了没？”
江志龙是江万寿的小儿子，念书念出来的，分配在铜城市铜业公司当干部。
村里一些事儿，江万寿说要跟他小儿子说清楚，看他小儿子是什么意思。
“四哥，我今儿去镇里邮所给志龙打了个电话，他去外地出差了，没联系上。”
江万红还是一脸忧虑。
“老尕，志龙虽然在城里工作，其实拿的工资也没多高，也就一个中专小干部，你让他给你拿什么主意，山子的姐姐是省里的领导，省里管市里，人家一句话，咱志龙说不定就是麻烦。”
江万红的意思，我们不去找山子低声下气，你江万寿的小儿子在城里工作就是麻烦。
你也不想低声下气找山子说话吗。
你小心山子姐姐一句话把你家志龙赶回家里。
江万寿抽抽鼻子。
“那行，四哥，我去旺军家跟山子聊聊，这小子现在拿大得很，咱不是他爷，他是咱爷。”
江万寿嘴里抱怨，转身追李旺军身影。
江万红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