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反了，我看她们是都要发疯要捅破天了！”
“都在闹，都是听了你的话闹的！”
村长余怒未消嗓门喊得震天响。
谢锦珠听了全部，却跟没听到似的，只低头捏手里的坯子。
村长跟被拔了尾巴毛的大公鸡一样，叉着腰原地转圈：“你就没啥想说的？”
“都闹出这阵仗了，你就一句话都不说？”
自从三日前长贵嫂子她们来找过谢锦珠，短短几天，三洋村各家各户的老少女子就都失心疯了。
谁都劝不住！
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就是叫着喊着要读书！
自己读就罢了，还要闹着把家里的闺女都一起送去！
可是自古以来女子奉承的就是无才就是德，咋就到了他们这儿变样了？
女子成婚嫁人以后，就都要在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识字通文管什么用？
难不成会写自己的名字会记账了，就可以不用嫁人了吗？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现在费劲巴拉培养了，回过头来还不是成了别人家的人？
费这功夫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里正蹲在边上砸吧着嘴里的旱烟杆子不接话，只是眼神不住地朝着谢锦珠的脸上瞟。
谢锦珠举着两只泥呼呼的手，头也不抬地说：“这又不是我的主意，您跟我喊什么？”
“我不找你找谁？”
村长气得吹胡子瞪眼：“她们就是听了你的话，所以才……”
“这跟我本来也没关系啊。”
谢锦珠实事求是地说：“我只是告诉她们，想赚钱就得再努力长进一点填补现在的不足，说的都是大实话，也没怂恿谁啊。”
想赚钱，那就要先长本事。
凭本事吃饭，这有什么毛病？
村长瞪着眼：“那她们……”
“村长。”
谢锦珠哭笑不得地说：“她们有上进的心，还不是为了赚钱更多的银子贴补家用吗？”
“这到底有哪儿不对？”
未嫁的赚了工钱可以贴补家用。
成家立业的可以靠着工钱抚育幼儿。
本来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动这么大的肝火作甚？
谢锦珠无视村长被冒犯的愤怒，不紧不慢地说：“再说了，若是家中的男子能靠自己把全家老小都照顾得很好，衣食无忧吃穿有度。”
“谁会放着在家享福的好日子不过，偏偏要削尖了脑袋往出力气的地方钻？”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日子不好过。
既然有改善生活的法子，那为何不用？
谢锦珠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我可什么都没做，就是单纯缺人手而已。”
“如果咱们村里的人不争气支应不上，那我花钱从其他地方再雇人也是一样的。”
她只挑手艺，不挑男女。
只要能达到要求的，男女都行。
村长张大的嘴宛如吞了个滚烫的大汤圆，噎得不上不下的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里正终于在呛死人的烟雾中，慢吞吞地挤出一句：“这左右都是要雇人的，咱们村里都是自己人，肯定比外来的人要尽心尽力。”
都是赚钱的门路，与其让外人赚了，不如都揣进自己人的兜里！
谢锦珠不置可否地耸肩一笑。
村长气结还想说什么，却被里正拦住了：“你跟她喊什么？”
“锦珠这儿正忙着呢，咱们两个老骨头别在这里耽误事儿，回去说！”
“什么都等到回去再说！”
里正和几个老大爷半劝半拽拉着村长走了，谢锦珠只是低着头笑。
谢三妮坐在她的身边，忍俊不禁道：“这几日村长和村里的各位叔伯气得不轻，家家户户关上门都在闹。”
白日忙着的时候还好，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只是一到夜里，隔着大老远都听得到在喊，争执的话题都是同一个。
昔日被奉作金科玉律的男女之别无形消弥，曾经被视作大山的规训也在被无声打散。
村里习惯性掌握决定权的男人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没那么管用了。
对于这个情形，沉默的人占大多数，但跃起反对的人也不少。
谢锦珠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也不插话。
可谁都知道，这样的变化跟她脱不开干系。
谢锦珠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我可不曾逼迫谁听我的，要怎么做，怎么选，那都是别人的事儿。”
谁眼热，谁就要动。
不思进取还想赚钱？
痴人说梦！
谢三妮盯着谢锦珠的侧脸良久，很快就摇头笑了。
尽管她也不懂得谢锦珠大动干戈闹出这么一场的用意，也想不到往后的长远。
不过看村长他们这么生气的样子……
谢三妮非常微妙地说：“千古一奇景，属实有趣。”
有白得的热闹可看，挺好！
在谢锦珠的放纵下，村里掀起的小火苗非但没有很快熄去，甚至还愈演愈烈。
就在谢锦珠做出第二批白瓷小碗顺利入窑时，水碓场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赵大娘双眼血红冲进三洋村，赶到老谢家发现空无一人后，随手抓住个人就急切道：“谢锦珠在哪儿？”
“你知道谢锦珠在哪儿吗？！”
被她抓住的人正好是石板乡的人之一，误以为她是来找活儿的，张嘴就说：“你想找她……”
“我找她有急事儿！”
“要人命的大事儿！”
赵大娘迟迟得不到回答，一把推开那人就冲向下一个：“谢锦珠呢？！”
“或者是谢家的任何一个都行，只要是谢家的人就……”
“水碓场！”
王昌不认识赵大娘，听到动静赶紧说：“锦珠就在水碓场，你找她……”
“快带我过去！”
赵大娘六神无主地说：“我求你了快带我过去找她，迟了就来不及了！”
这回是真的出大事儿了！
王昌见她神色有异，不敢耽搁赶紧带着她往水碓场跑。
水碓场里，谢锦珠正在教谢小七调配另外一种釉色：“其实很简单的，就是手上要拿准。”
“按我刚才说的，七姐你做一遍试试看？”
谢小七飞快回想了一遍细节，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工具。
可不等她进行到下一步，大老远就听到有人喊：“谢锦珠！”
“赵旺和大丫二丫他们出事儿了！”
“什么？！”
谢锦珠猝然转头，刚看清来人的模样，就听到赵大娘撕心裂肺地喊：“那个畜生！”
“赵春生那个畜生！”
“他要把孩子们带出去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