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道,即便是在城内,百姓们也是极少能看到铁皮车的。
但此时此刻,在无人问津的小道上,正缓缓行驶着数十辆重型皮卡。
而皮卡之上承载的,则是数名穿着深灰军服、神情肃然的士兵。
宽大的车轮无情的碾过乡间田路,嘈杂的发动机声让远在百米开外的百姓们纷纷避让。
在皮卡的最前方,行驶着一辆黑皮的小型轿车。
它缓慢的前行着,如群龙之首,庄重而威严。
车内坐了两人。
一人开车,一人端坐后排的最中位置。
手中佛珠有规律的拨动着,后排之人闭目养神中。
“还有多久到琥城?”
转动佛珠的手一顿,闭目养神的人缓缓睁开狭长的眸,他眼底闪过一丝戏谑,随后略带调侃的补了一句,“哦,我忘了,现在开车的是你。”
说罢,抬眸去看后视镜。
而镜中显现的,是开车之人的脸。
对方留着寸头,五官立体而俊朗,只不过——面无表情。
他像极了木偶,一双冷眸无悲无喜。
似乎是心情不错,后排之人低低一笑,只是那笑中依稀能听出些许嘲讽之意,“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多干儿子,最后只带你一人出来吗?”
开车之人终于有了动作,但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因为你安静。”
后排之人自顾自的应答着,“我喜欢安静的人。”
蓦然,他收起笑,脸色毫无征兆的冷了下来,此刻狭长的眸里满是暴戾与偏执,“有的时候,我真的很希望其他人像你一样安静。”
面对上司的突然变脸,开车之人依旧不语,他就这么平静的开着车,淡漠的甚至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自觉没趣,后排之人压下眼底的暴戾,继续盘起了佛珠,“其实你是想跟来的吧。”
明明知道前方的人不会回应自己,但他仍旧自顾自的说着:“因为你那失踪的哥?”
闻言,在看不到的角度里,开车之人的冷眸中闪过了一瞬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
“我记得他最后传信的地点就是琥城。”
转动佛珠的手慢了下来,就连说话之人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森冷,“当年我派出了数千余人,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回来。”
再次抬眸看向后视镜,看着镜中的冷眸,他缓缓再次开口,“你应该奢望他是死了而不是活着,否则到我手上,他会是生不如死。”
开车之人未言一句,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猛然攥紧了几分。
“行了。”后排之人微微仰头,对着窗外不远处的坪地说道:“停车调整。”
开车之人点头,随后将车平稳的停在了空地上。
后方数十辆皮卡见此也都纷纷原地熄火。
不一会儿,其中一辆皮卡上跳下一人。
那人跑到轿车后窗位置,恭敬弯腰问道:“大帅,可是需要换我驾驶您车?”
“不用。”
车窗被摇下一条细缝,后排之人睨了一眼窗外的人,“这离琥城还有多远?”
来人不敢往缝隙里看一眼,只是一味的低头回答:“不停歇的话,三天就能到。”
后排之人略带疲惫的轻叹一声,“前方有没有休息的地方?”
来人仔细回想自己看过的地图,不一会儿便回道:“有的,前方有个小村落,不远,十分钟就能到。”
“带路。”
话音刚落,窗口细缝被关上。
来人仍旧不敢抬头,那胆怯的模样是怕极了车内的人,“是。”
——
正值中午,太阳高照。
骑马赶路整整三天,即便是身体素质再好,此时顶着这大太阳,商锦宴多少也有点吃不消。
刚好看到前方有个村落,商锦宴决定去买些物资,顺便讨杯水喝。
“大娘,我买东西,你们这收琥洋吗?”
商锦宴骑马来到一口井前,神情和善的问着正在挑水的中年妇人。
此时货币还未统一,琥洋也只能在琥城使用,在外的话都是以银两为主。
但置换银两的钱庄都设置在城池之内,所以无奈,商锦宴每到一处都得多此一问。
妇人闻言先是抬头,随后便被面前之人的好样貌给恍了神。
见大娘看到自己后便迟迟不动,商锦宴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身后的太阳给晃了眼,她饱含歉意的笑了笑,随后翻身下马,走近了些,重复问道:“大娘,你们这收琥洋吗?”
见俊俏小郎对自己笑,大娘四十多年没红的脸瞬间滚烫起来,“收、收的。”
商锦宴眼前一亮,“太好了,那大娘,这附近的商铺在哪方?”
说来也是运气好,这一路,只要是她开口问,那那个地方的人就都会收下琥洋,无一例外。
其实商锦宴不知道的是,在离开琥城三里外开始,即便加价,琥洋都不会有人收。
什么?那这一路的好运要怎么解释?
看着热情介绍自家闺女的大娘,商锦宴无奈的笑了笑。
她算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见大娘迟迟不放自己走,甚至还想邀她上门,商锦宴只能指了指自己挂在马侧的衣服,推脱道:“大娘,我有军令在身,不便久留,下次下次。”
被这么一打岔,大娘终于移开了始终停留在对方脸上的视线。
往所指的地方看去,等看清马上挂着的是一件军服后,大娘瞬间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这时代虽无战乱,但百姓们依旧对军官抱有畏惧之心。
这下大娘也不敢推销自己的女儿了,连忙提着木桶就要走,“好好好,下次下次,哦,那个商铺呀,就在南方,几分钟就能到、几分钟就能到。”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大娘就已经消失在村巷中了。
按照大娘提供的方向,不一会儿,商锦宴便看到了一家不大的商铺。
没让人失望,商铺确实能收琥洋。
买了些干粮和水,商锦宴直接将军服外套铺在了商铺边的大树下,准备休息一会儿再离开。
而老马也不挑,安静的围着树就开始啃起了野草。
本是岁月静好的一幕,但耳边总有一道机械音在扰乱着商锦宴的心绪。
【你现在不回去,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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