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听到表哥和公子被百中影的人炸死的消息时，他沉默了足足有一刻钟。
他没动，也没说话。
周围的人都不敢出声，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刻钟，就这么过去。
这一刻钟，房间静得像坟地。
他的脸，慢慢变了颜色，从平常的样子，一点点褪成惨白，白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他手里攥着个瓷瓶，里面是罂丸。
突然一声响。
瓷瓶碎了。
被他生生捏碎。
碎片扎进他的掌心，血立刻涌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淌。
旁边的人一惊，忙上前，想把碎片取出来。
手刚伸过去时，秦武忽然哭了，所有人又都停住了。
秦武的哭，不是嚎啕大哭，是那种压抑着的，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呜咽，听着比哭嚎更让人心里难受。
古时候，曹操哭典韦，真性情。今日秦武哭公子，那份真情实感，一点也不差。
他自己都记不清上一次掉泪是何时了。
只记得上次，他小腿被炸断，骨头都露出来，疼得他浑身冒汗，牙齿咬得咯咯响，也硬是没掉一滴泪。
可现在，眼泪就那么实实在在地滚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手背上，和血混在一起，分不清血与泪。
他就那么坐着，任由血和泪往下淌，肩膀微微耸动，在场之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如何是好。
秦武的眼睛已经红得吓人，如两团烧得正旺的炭火。
他攥紧拳头，狠狠砸在桌上。
一声巨响，桌上的茶碗被震得跳起半尺高，随即又滚到地上，碎成七八块。
秦武咬牙切齿。
“不报此仇！老子誓不为人！”
“传我的命令！调动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到外面集合！”
“老子今天要让百中影那些杂碎！血！债！血！偿！”
这道命令一下，古林城瞬间乱了。
原本还算平静的街巷里，突然响起脚步声。
有人在奔跑，有人已在拔刀，受惊的马在嘶鸣。
秦武手下的人，如一群被惊动的黄蜂，从古林各个角落涌出来，往青牛客栈汇集。
人，多得如潮水，越来越密，越来越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躁的火气，如干柴堆上已经擦燃的火星，只等秦武一把火引爆！
整个古林城，都被怒火点燃，连风里都带着股要烧起来的味道。
秦武下楼时，青牛客栈的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两百多号人。
这些人三五一堆地站着，手里都攥着刀棍。
他们大多是平日里跟秦武混的人，现在一声招呼，都来了。
在这些杂乱的人群里，还有一些追风楼的成员暗藏其中，他们平常的衣服下，穿的是嵌丝软甲，这些人甚至带来了强弓重弩。
还有人不断往这边跑，脚步声隆隆而至，夹杂着几句低声的呼喊，是前面的人在催后面的快点。
人越来越多，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道，渐渐被挤得有些狭窄。
人群中间，一匹马跑得飞快，马后，还跟着几十个卫兵跑来。
马到了客栈门口才猛地停下。
马上的人动作急切，几乎是从马背上直接跳下来的，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是温圆，古林城卫兵队队长，温圆。
他没顾得上扶一下歪了的帽子，也没拍掉身上沾的尘土，就那么连滚带爬地穿过人群，直冲到秦武面前。
他胸口起伏得厉害，显然是一路急赶过来的。
他喘着粗气，问。
“秦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秦武站在客栈门口的台阶上，脸色铁青，眼神里的火气几乎要喷出来。
他看着温圆，声音硬邦邦的，带着不容分说的决绝。
“你别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又落回温圆身上，语气更沉了几分。
“今天，我要杀人！有什么话，等完事以后再说！”
温圆脸上努力堆着笑，眼角的皱纹都挤了出来，他伸手，想去拉秦武的胳膊。
“秦老板，先消消气，来来来，有啥话咱们进屋里说，外面风大。”
秦武胳膊一甩，直接把他的手打开，力道不小。
温圆踉跄着后退半步，差点撞到身后的人。
秦武的眉头拧成疙瘩，很不耐烦。
“少废话！”
“有话赶紧说！有屁也赶紧放！我很忙！”
温圆脸上的笑僵了僵，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
客栈门口的两百多号人手里的刀棍握得更紧了，眼神一个个都带着凶气，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远处还在不断有人往这边跑，脚步声越来越密。
他咬了咬牙，往前凑了两步，把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秦武的耳朵说。
“秦老板，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头有火。不管你要杀什么人，你跟我说一声就行。”
“我让人去办，保准给你办明白了，绝不用你费一点心。”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为难，眉头也皱了起来。
“可你看看现在这阵仗，这么多人都聚在这儿，动静闹得这么大，我这位置……实在是很难做啊。”
秦武眼睛一横，凶相毕露。
“难做？”
“温队长！你别忘了你这个队长是怎么来的，既然难做就别做了！”
“你这个位置有的是人想坐！”
温圆脸色发白，嘴唇翕动着，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
秦武猛地吼起来，火气彻底炸开。
“老子今天放话要杀的人，就必须今天杀！”
他胸膛剧烈起伏，一字一句砸得又重又响。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改不了这个事！”
“你要是再叽叽歪歪，我连你一起杀！”
“滚开！！”
温圆被架住了，额头冒汗，一时间也是进退两难。
秦武看了看旁边的炮仗，直接吼。
“炮仗！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把姓温的给我按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一看秦武要来真的，温圆也急了，忙退了两步，说。
“秦老板！你别乱来！古林是有王法的地方！”
温圆带来的几十个卫兵反应过来，陆续冲上来，挡在温圆身前，手全都按在腰间刀柄上，但也没敢拔出来。
秦武招呼来的两百多号人也不含糊，纷纷向前两步，将温圆等人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