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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槐花阴血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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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道光二十七年,黄河汛期刚过,沿岸的槐镇被一层化不开的湿雾裹着。雾是青黑色的,黏在人皮肤上像浸了冰水,连空气里都飘着股生槐花的清苦,混着黄河水特有的腥气,闻得人心里发沉。

李承道背着个旧布囊,踩着青石板路上的泥水往前走,布囊里的菖蒲、朱砂撞得叮当响。他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头发用根槐木簪子随意束着,脸上胡茬拉碴,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扫过镇口那棵遮天蔽日的千年老槐时,瞳孔微微一缩。

老槐树的枝干虬结如鬼爪,苍劲的枝条斜斜伸向灰蒙蒙的天空,绿叶间缀满了一串串乳白色的槐花,可那槐花看着却透着股诡异的死气——明明是花期最盛的时候,却没有一只蜂蝶靠近,花瓣上还凝着点点水珠,水珠落地时,竟在泥地上晕开淡淡的红痕,像血。

“师父,这槐镇不对劲。”林婉儿跟在后面,纤弱的身子裹在素色布衣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锦囊,锦囊里是炒得焦黑的槐米,温热的触感能让她稍稍安心。她天生能与草木通灵,此刻只觉得那片槐林像个巨大的阴穴,无数冰冷的气息顺着树根蔓延,钻进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赵阳走在最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里带着几分桀骜与警惕。他背着个药箱,里面装着各种炮制药材的工具,鼻尖动了动,捕捉到空气中除了槐花和水汽,还藏着一丝极淡的、生槐花与朱砂混合的异香。“生槐花性寒引邪,朱砂通阴,这两种东西混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冷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专业的笃定。

三人刚走进镇口,就听见一阵凄厉的哭喊声从槐林方向传来,夹杂着村民们惊恐的议论。“又死人了!是王老板!”“被吊在老槐树上……七窍流血,跟之前的张屠户、李秀才一模一样!”“是槐娘!肯定是槐娘索命来了!”

李承道脚下一加快,朝着槐林走去。越靠近老槐树,那股阴寒之气就越重,生槐花的清苦里,渐渐渗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林婉儿的脸色越来越白,锦囊里的炒炭槐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发烫,她能清晰地“听”到无数细碎的呜咽声,从槐树枝桠间、从泥土里钻出来,像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

老槐树下已经围了不少村民,个个面带惊惧,不敢靠近。树干上,一个中年男人被粗麻绳吊在最粗壮的枝桠上,双脚离地三尺,脑袋歪向一边,双目圆睁,眼球布满血丝,七窍里都渗着暗红的血珠,顺着脸颊、脖颈往下淌,浸湿了他的绸缎长衫。

最诡异的是他的右手掌心,被人用利器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槐蕊印记,印记周围的皮肤发黑发肿,像是被什么阴毒的东西侵蚀过。地上散落着不少生槐花瓣,花瓣上沾着血,与男人身上滴落的血混在一起,在树根处积成一滩暗红色的水洼。

“师父,你看。”林婉儿指着男人的尸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身上有两股力量——一股是槐林里的阴怨之气,很浓,像是……像是被人强行引出来的;还有一股是人工炼制的毒,顺着他的经脉游走,与阴怨之气纠缠在一起,才造成了这种七窍流血的死状。”

赵阳已经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一片沾血的槐花瓣,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指甲刮下一点花瓣上的粉末,放在指尖捻了捻。“生槐花没错,还掺了朱砂和一种不知名的阴毒草药。”他站起身,眼神凝重,“死者体内残留的粉末,是被人强行灌下去的,并非自愿服用。这不是什么冤魂索命,是人为嫁祸。”

村民们闻言,顿时炸开了锅。“人为?谁这么大胆子,敢模仿槐娘索命?”“王老板是镇上最大的药材商,平时为人不错,没什么仇家啊!”“除了槐娘,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把人吊在老槐树上,还刻上槐蕊印记?”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锦缎长袍、面色温和的中年男人排开人群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痛与担忧。“三位道长来得正好!”他对着李承道拱手行礼,“在下孙玉衡,是镇上药材行的老板。这槐镇三个月内接连死了三个人,都是这般死状,村民们人心惶惶,都说是百年前被冤杀的槐娘回来了。还请道长们发发慈悲,救救我们槐镇!”

李承道打量着孙玉衡,见他衣着华贵,气质儒雅,眼神却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他注意到孙玉衡的指尖沾着些许槐花粉,却不是生槐花的清苦,而是带着几分炒过的焦香,心里微微起了疑。“孙老板,这槐娘的传说,是怎么回事?”

孙玉衡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道:“百年前,咱们槐镇出了一位绝世花魁,名叫槐娘,她不仅容貌倾城,还擅长用槐花制药。后来被镇上的恶霸看上,强行掳走,百般虐待后,吊在这棵老槐树上活活打死了。槐娘临死前发下血誓,说要让槐镇永无宁日,所有害过她的人,都要不得好死。从那以后,这老槐林就变得阴邪起来,偶尔会有人看到槐娘的鬼魂在树下徘徊。”

他说着,指了指老槐树的树干:“你们看,那上面还有当年绑槐娘的绳痕呢。这三个月来的死者,都是镇上有些身家的人,死状与槐娘一模一样,大家才认定是她索命来了。”

林婉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树干上有一道深深的凹痕,像是被麻绳常年勒出来的,凹痕周围的树皮发黑,透着股阴寒之气。她试着用通灵之力去感知,却被一股强烈的恶意反弹回来,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被吊在树上,双目泣血,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容。

“啊!”林婉儿痛呼一声,捂着脑袋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如纸。

李承道立刻上前扶住她,从布囊里掏出一小撮炒炭槐米,塞进她的嘴里。“含着,能压邪。”他沉声道,眼神冷冷地扫向孙玉衡,“孙老板,你似乎对槐娘的传说,知道得格外清楚。”

孙玉衡脸上的悲伤不变,语气却多了几分坦然:“在下世代居住在槐镇,这些往事都是听祖辈说的。如今镇上接连出事,我也是心急如焚,只盼着道长们能早日查明真相,安抚民心。”他说着,看向李承道,“三位道长一路辛苦,不如先到我家歇息,我已经备好了薄酒粗茶,也好向道长们详细说说这三起命案的细节。”

赵阳眼神一动,低声对李承道说:“师父,正好可以借机打探情况,看看这孙玉衡是不是真的清白。”

李承道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那具尸体上,看到死者腰间露出的玉佩——那玉佩上刻着一个“孙”字,与赵阳刚才在树下捡到的半块玉佩一模一样。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既然孙老板盛情邀请,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孙玉衡的宅院坐落在槐镇深处,青砖黛瓦,院墙外栽着一圈新植的槐树苗,嫩枝上挂着尚未成熟的槐蕾,在青黑色的雾气里透着股诡异的生机。穿过刻着“孙府”二字的朱漆大门,庭院里摆着几盆半死不活的兰花,石板路上湿漉漉的,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连空气都比别处更冷几分。

正厅内,八仙桌上已摆好了酒菜,荤素搭配精致,却都透着股凉意在。郑先生早已等候在此,他穿着藏青色长衫,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手里捧着一卷书,见众人进来,连忙起身拱手,笑容温和:“三位道长一路辛苦,在下郑知言,是镇上的教书先生,久仰清微派大名。”

李承道目光扫过郑先生的手,指节分明,指尖却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暗红色粉末,与老槐树下死者掌心的印记颜色有些相似。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拱手回礼:“郑先生客气了,我辈修道之人,理应为民除害。”

入座后,孙玉衡亲自为三人倒酒,酒液清澈,却带着一丝生槐花的清苦。林婉儿指尖的锦囊微微发烫,她下意识地握紧,能感觉到锦囊里的炒炭槐米在躁动,显然是感应到了邪祟之气。“孙老板,这酒里……”她刚想开口,就被李承道用眼神制止了。

李承道端起酒杯,放在鼻尖轻嗅,随后浅酌一口,笑道:“好酒,带着槐花的清冽,却又不失醇厚。只是这生槐花酿酒,性寒,孙老板与郑先生常年饮用,不怕伤了脾胃?”

孙玉衡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道长果然见多识广。这是槐镇的习俗,用新采的生槐花酿酒,说是能清热降火。我们常年喝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郑先生也跟着附和:“是啊,槐镇人靠槐为生,槐花酿酒、槐花入药,早已习以为常。只是近来出了血槐案,这槐花酒,倒也让人有些心惊了。”他说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却暗中瞟向林婉儿,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赵阳端着酒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沾了一点酒液,放在舌尖尝了尝,眉头微蹙。他精通毒理,能察觉到这酒里除了生槐花,还掺了极微量的朱砂,虽不足以致命,却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心智,尤其是对林婉儿这种通灵体质的人,更是能引发阴邪反噬。

酒过三巡,孙玉衡开始讲述前两起血槐案的细节。“第一位死者是张屠户,为人粗鲁莽撞,三个月前的一个深夜,被人发现吊在老槐树上,死状与王老板一模一样。第二位是李秀才,平日里喜好钻研古籍,据说他死前曾在槐林附近徘徊,像是在寻找什么。”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这两人与王老板一样,都与百年前的恶霸没有牵连,实在想不通为何会遭此横祸。”

李承道一边听,一边观察着孙玉衡的神色,发现他提到李秀才时,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李秀才钻研的是什么古籍?”他突然问道。

孙玉衡愣了一下,随即道:“具体是什么古籍,在下也不清楚。听说都是些关于槐镇历史的旧书,李秀才为人孤僻,很少与人交流。”

“我倒是知道一些。”郑先生放下酒杯,推了推眼镜,“李秀才曾向我借阅过镇志,还问过百年前槐娘的相关记载。我劝他不要深究这些陈年旧事,可他不听,没想到竟遭此不幸。”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惋惜。

林婉儿心中一动,她能感觉到郑先生在说谎,他的话语里带着一股刻意掩饰的阴寒之气,与书房里的笔墨味混合在一起,让她很不舒服。“郑先生,镇志里关于槐娘的记载,详细吗?”她问道。

郑先生眼神闪烁了一下,道:“不算详细,只是寥寥几笔提及她是被恶霸所杀。毕竟是百年前的往事,很多细节都已无从考证。”

宴席过半,林婉儿只觉得头晕目眩,体内的通灵之力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孙玉衡的笑容变得狰狞,郑先生的眼镜后面,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桌上的酒菜都变成了血淋淋的槐花瓣。她知道是酒里的生槐花和朱砂起了作用,连忙伸手去摸腰间的锦囊,想要取出炒炭槐米压邪。

就在这时,李承道突然咳嗽一声,将一枚炒炭槐米弹到她面前的茶杯里。“婉儿,喝茶润润喉。”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婉儿连忙端起茶杯,将混着炒炭槐米的茶水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体内的躁动瞬间被压制下去,眼前的幻象也消失了。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李承道,心中明白,师父早就察觉到了酒里的异样。

孙玉衡和郑先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失望。孙玉衡笑着打圆场:“道长们是不是累了?不如先去客房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李承道点点头,起身道:“也好。只是孙老板,还请派人看守好王老板的尸体,不要轻易挪动,或许还能找到更多线索。”

“道长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孙玉衡说着,吩咐下人带三人去客房。

客房在西厢房,陈设简单却干净。刚进屋,赵阳就关上门,沉声道:“师父,孙玉衡和郑先生有问题!酒里的生槐花和朱砂,明显是冲着林婉儿来的,想要引发她的通灵体质反噬,让她自乱阵脚。”

“我知道。”李承道坐在桌边,手指敲击着桌面,“孙玉衡提到李秀才时神色紧张,郑先生隐瞒了镇志的真相,这两个人,绝对不简单。赵阳,你今夜去孙玉衡的药材行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婉儿,你跟我去老槐林,再看看那具尸体。”

林婉儿点点头,指尖的锦囊依旧温热。“师父,我总觉得槐娘的怨气,是被人刻意操控的。那棵老槐树下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去看看就知道了。”李承道说着,从布囊里取出槐木令牌,“这槐木令牌是师兄留下的,据说能感应到邪术的气息。师兄三个月前就是为了追查槐镇的怪事失踪的,我怀疑他的失踪,与这血槐案有关。”

深夜,青黑色的雾气更浓了,整个槐镇像是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阴穴里。李承道带着林婉儿,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朝着老槐林走去。赵阳则背着药箱,朝着孙玉衡的药材行摸去。

老槐林里静得可怕,只有槐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王老板的尸体还吊在老槐树上,七窍里的血已经凝固,掌心的槐蕊印记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李承道走到老槐树下,掏出槐木令牌,令牌刚一接触地面,就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他顺着光芒的指引,在树根处摸索着,突然摸到一块松动的石板。“婉儿,帮忙。”

两人合力将石板掀开,下面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浓烈的阴寒之气夹杂着血腥味和生槐花的清苦,从洞口喷涌而出。林婉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捂住鼻子,她能感觉到洞里藏着一股强大的、充满恶意的力量,还有无数冤魂的呜咽声。

“师父,里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李承道连忙将石板盖好,拉着林婉儿躲到一棵老槐树后面。

只见几个黑影提着灯笼,朝着老槐林走来,为首的正是孙玉衡和郑先生。他们走到王老板的尸体下面,低声交谈着什么,随后郑先生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在尸体掌心的槐蕊印记上划了一下,取了一点血珠,放进一个小瓶子里。

“玉衡兄,这三个人的血珠都集齐了,什么时候开始炼制‘勾魂散’?”郑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等拿到《槐阴镇邪录》再说。”孙玉衡的声音冰冷,与白天的温和判若两人,“李承道那老道士不好对付,林婉儿的通灵体质又是解开槐娘封印的关键,我们不能急。明天,我再去试探试探他们,看看《槐阴镇邪录》到底在谁手里。”

躲在树后的林婉儿浑身一震,原来血槐案真的是孙玉衡和郑先生搞的鬼!他们炼制“勾魂散”,操控槐娘的怨气,制造命案,都是为了夺取《槐阴镇邪录》!

李承道紧紧握着槐木令牌,眼神冰冷如霜。他终于明白,师兄的失踪,恐怕也与这两人有关。一场围绕着槐花、邪术和古籍的生死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夜色如墨,老槐林里的阴寒之气几乎凝成了实质。李承道按住林婉儿的肩膀,示意她噤声,两人屏住呼吸,躲在虬结的槐树根后,看着孙玉衡和郑先生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中。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林婉儿才敢压低声音开口,语气里满是惊怒:“师父,他们果然在炼制邪药!还要抢你的《槐阴镇邪录》!”

李承道指尖摩挲着槐木令牌,令牌上的纹路在夜色中泛着微弱的青光,“‘勾魂散’以生槐花引阴,借生人血珠炼毒,是道家禁术里的邪门伎俩。孙玉衡想要的不只是镇邪录,恐怕还有槐娘绑定的千年槐木之力。”他顿了顿,目光扫向那处被石板盖住的洞口,“那下面,多半是他们炼制邪药的巢穴,也是困住槐娘魂魄的关键所在。”

两人刚要离开,林婉儿突然停下脚步,指尖的锦囊剧烈发烫,她低头一看,锦囊的缝隙里,竟掉出一朵带血的槐蕊——与她昨夜枕边发现的那朵一模一样。“师父,你看!”她捡起槐蕊,指尖刚触碰到花瓣,脑海里就闪过一段破碎的画面:黑暗的洞穴里,无数生槐花瓣漂浮在空中,一个穿着道袍的身影被绑在石柱上,胸口插着一根槐木钉,正是失踪的师兄!

“师兄还活着!”林婉儿激动地抓住李承道的衣袖,“他被关在那个洞穴里!槐蕊在给我传讯!”

李承道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却很快冷静下来:“现在不能冲动,洞穴里必定布满陷阱,我们贸然闯入只会打草惊蛇。先回去等赵阳的消息,若他能查到药材行的破绽,我们再里应外合。”

回到西厢房时,赵阳还没回来。李承道将槐木令牌放在桌上,布下一个简易的防护阵,“婉儿,你试着用槐蕊通灵,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你师兄。记住,只探消息,切勿强行沟通,以免被邪术反噬。”

林婉儿点点头,取出枕边那朵带血的槐蕊,与手中的这朵放在一起。她盘膝而坐,闭上双眼,将体内的通灵之力缓缓注入槐蕊中。锦囊里的炒炭槐米散发着温热的气息,护住她的心神,防止阴邪之气入侵。

片刻后,林婉儿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看到洞穴深处,师兄被绑在一根巨大的槐木柱上,浑身是血,槐木钉穿透了他的琵琶骨,钉入石柱中,周围缠绕着黑色的锁链,锁链上刻满了邪异的符文。洞穴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炼丹炉,炉火烧得正旺,炉口飘出阵阵黑烟,黑烟中夹杂着生槐花的清苦与血腥气。

“师兄!”林婉儿在心中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能感觉到师兄残存的意念——“槐木……锁魂钉……镇邪镜……”

突然,一股强大的恶意从槐蕊中传来,像是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魂魄,将她往黑暗的深渊里拖。林婉儿痛呼一声,猛地睁开双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婉儿!”李承道连忙扶住她,取出一粒炒炭槐米,塞进她的嘴里,“怎么样?看到什么了?”

“师兄还活着,但被槐木钉和邪链困住了。”林婉儿喘息着说道,“洞穴里有炼丹炉,他们在炼制‘勾魂散’。师兄的意念里提到了‘镇邪镜’,好像就在老槐树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李承道眼神一凛,握紧了手中的槐木令牌。赵阳关上门走了进来,身上沾着不少泥土,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遇到了麻烦。

“师父,林婉儿,孙玉衡的药材行果然有问题!”赵阳关上门,急促地说道,“后院有一个密室,里面藏着大量生槐花、朱砂和其他阴毒草药,还有一本炼制邪药的古籍。我在密室里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半块与老槐树下捡到的一模一样的‘孙’字玉佩,还有一张图纸,上面画着老槐林的地形,标注着‘锁魂阵’的位置!”

他从怀里掏出图纸,铺在桌上。图纸上,老槐林的中心位置画着一个巨大的阵法,与千年老槐树的位置重合,阵法的八个角都标注着“锁魂钉”的字样,而阵法的中心,正是那个被石板盖住的洞穴。

“这是‘八锁阴魂阵’,用八根槐木锁魂钉,将冤魂的怨气困在阵法中心,再以生槐花为引,炼制邪药。”李承道看着图纸,沉声道,“孙玉衡的目的,是用槐娘的怨气和生人血珠,炼制‘阴槐丹’,服用后可以掌控槐木之力,垄断黄河流域的槐花贸易,甚至称霸一方。”

赵阳眼神闪烁了一下,道:“师父,密室里的古籍记载,解开‘八锁阴魂阵’需要‘炭药禁术’和‘槐蕊通灵’之力。林婉儿能通灵,我会‘炭药禁术’,只要我们拿到《槐阴镇邪录》,就能毁掉锁魂钉,救出师兄,还能夺取‘阴槐丹’的炼制方法……”

“住口!”李承道厉声打断他,“道家法术,是用来斩妖除魔、为民除害的,不是用来谋取私利的!赵阳,我警告你,不要打‘阴槐丹’的主意,否则,休怪我清理门户!”

赵阳脸色一白,低下头,不再说话,但眼神里的贪婪却并未褪去。

林婉儿看着赵阳的样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能感觉到赵阳的心思越来越复杂,体内的阴寒之气也越来越重,似乎是被密室里的邪术影响了。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打破了深夜的宁静。四人心中一紧,连忙冲出房门。

惨叫声来自镇东头,那里住着一位药农,名叫陈老根,白天曾私下找到李承道,说要揭发孙玉衡药材行掺假的事情。李承道心中暗道不好,带着林婉儿和赵阳,朝着镇东头跑去。

陈老根的家已经被村民围了起来,众人脸上满是惊恐。李承道挤开人群,看到陈老根被吊在自家院子里的槐树上,死状与前三位死者一模一样——七窍流血,掌心刻着槐蕊印记,身上散落着生槐花瓣。

但奇怪的是,陈老根掌心的槐蕊印记是反向的,而且印记周围的皮肤没有发黑发肿,像是仓促间刻上去的。

“是模仿作案!”赵阳蹲下身,检查着陈老根的尸体,沉声道,“锁魂钉的怨气没有侵入他的体内,只是被灌了少量‘勾魂散’,造成了七窍流血的假象。凶手应该是怕陈老根揭发真相,才仓促杀人,嫁祸给槐娘。”

孙玉衡和郑先生也赶了过来,看到陈老根的尸体,孙玉衡脸色一变,随即叹了口气:“没想到陈老根也遭了毒手……看来槐娘的怨气越来越重了。村民们,不如我们明天就烧毁老槐林,彻底断绝槐娘的怨气来源!”

“烧毁老槐林!”“对,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不能烧!老槐林是槐镇的根基,烧了它,槐镇就完了!”村民们顿时分成两派,争论不休。

李承道看着孙玉衡煽动村民的样子,心中冷笑。孙玉衡是想借村民之手,烧毁老槐林,毁掉“八锁阴魂阵”的载体,让槐娘的怨气彻底失控,同时嫁祸给村民,掩盖自己的罪行。

“孙老板,不可冲动!”李承道上前一步,沉声道,“陈老根的死,并非槐娘索命,而是人为模仿作案。烧毁老槐林,不仅不能平息怨气,反而会让邪术失去束缚,导致更多人死亡!”

“道长,你凭什么这么说?”孙玉衡反驳道,“死者的死状与前三位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是人为模仿?你是不是怕破不了案,故意找借口?”

郑先生也跟着附和:“是啊,道长。如今槐镇人心惶惶,若不尽快采取行动,恐怕还会有更多人遇害。烧毁老槐林,是唯一的办法!”

村民们被两人说得动摇起来,纷纷要求烧毁老槐林。李承道知道,再争论下去,只会让孙玉衡的阴谋得逞。他眼神一凛,从布囊里掏出槐木令牌,高高举起:“此乃道家‘清微派’镇邪令牌,能辨邪祟,识真伪!”

令牌在月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照射在陈老根的尸体上。尸体掌心的反向槐蕊印记,在光芒的照射下,渐渐显露出一个模糊的指纹——正是郑先生的指纹!

“郑先生,你还有什么话说?”李承道目光如刀,看向郑先生,“陈老根是你杀的,对不对?你怕他揭发你和孙玉衡的阴谋,才仓促杀人,模仿血槐案的死状!”

郑先生脸色惨白,连连后退:“不是我!不是我!你血口喷人!”

孙玉衡也没想到李承道会拿出这么关键的证据,连忙打圆场:“道长,仅凭一个模糊的指纹,不能断定是郑先生所为。或许是槐娘附身在郑先生身上,犯下的罪行呢?”

“是不是他,一试便知!”李承道说着,从布囊里取出一小撮炒炭槐米,挥手撒向郑先生。炒炭槐米带着温热的阳气,落在郑先生身上,他顿时惨叫一声,身上冒出阵阵黑烟,衣服下的皮肤竟隐隐发黑,显然是沾染了大量阴邪之气。

“果然是你!”村民们见状,顿时明白了真相,纷纷指责郑先生和孙玉衡。

孙玉衡脸色铁青,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他眼神一狠,从怀里掏出一把槐木匕首,朝着李承道刺来:“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承道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攻击,手中的槐木令牌一挥,一道青光闪过,击中了孙玉衡的手腕。孙玉衡惨叫一声,槐木匕首掉落在地。

郑先生趁机想要逃跑,却被赵阳拦住。赵阳眼神冰冷,手中拿着一把淬了生槐花毒的匕首:“郑先生,想跑?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老槐林方向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伴随着槐树枝桠断裂的“咔嚓”声。天空中,青黑色的雾气越来越浓,无数槐花瓣在空中飞舞,像是一场白色的血雨。

“不好!锁魂钉被触动了!”李承道脸色一变,“孙玉衡,你还有同伙!”

孙玉衡冷笑一声,捂着受伤的手腕:“不错,我的同伙已经在老槐林等着你们了。今天,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老槐林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脚下的青石板都在微微颤抖,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怪物要从地底钻出来。青黑色的雾气翻涌着,将整个槐镇笼罩其中,无数槐花瓣在空中疯狂飞舞,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暗红,落在人身上,竟像针一样刺痛皮肤。

“快走!去老槐林!”李承道脸色凝重,一把抓起槐木令牌,“孙玉衡的同伙在破坏锁魂阵,一旦槐娘的怨气彻底失控,整个槐镇都会变成人间炼狱!”

林婉儿紧随其后,腰间的锦囊滚烫如灼,炒炭槐米的阳气与空气中的阴邪之气剧烈碰撞,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老槐林里的怨气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冲击着周围的一切,无数冤魂的哭喊声在耳边回荡,让她头晕目眩。

赵阳押着郑先生,跟在最后。郑先生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嘴里不停念叨着:“完了,一切都完了……槐娘要出来了……”

众人刚冲进老槐林,就看到一幅恐怖的景象:八根粗壮的槐木锁魂钉,有四根已经被人硬生生拔起,钉孔处涌出黑色的雾气,像是鲜血一样汩汩流淌。千年老槐树下,一个穿着黑色道袍、脸上戴着槐木面具的人,正手持一把桃木剑,疯狂地劈砍着剩下的锁魂钉。他的周围,站着十几个被阴邪之气附身的村民,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像傀儡一样朝着锁魂钉扑去。

“是你!”李承道看着戴面具的人,声音冰冷,“我师兄是不是被你抓了?”

戴面具的人转过身,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李承道,别来无恙。你师兄确实在我手里,想要救他,就交出《槐阴镇邪录》和林婉儿!”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师兄?”李承道握紧槐木令牌,体内的道家真气运转起来,随时准备动手。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槐娘的怨气马上就要彻底释放了,到时候,整个黄河流域都会成为我的天下!”戴面具的人说着,桃木剑一挥,一道黑色的剑气朝着李承道劈来,剑气中夹杂着生槐花的阴寒之气,腥臭难闻。

李承道侧身躲过,槐木令牌一挥,一道青光迎了上去,与黑色剑气碰撞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周围的槐树枝桠被震得纷纷断裂,落叶纷飞。

林婉儿趁机发动“槐蕊辨邪”秘术,指尖的槐蕊发出微弱的光芒,她能感觉到,戴面具的人身上,除了阴邪之气,还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与孙玉衡身上的炒槐花焦香一模一样!

“他和你是一伙的!”林婉儿指着戴面具的人,对孙玉衡喊道,“你们根本就是同谋,想要联手释放槐娘的怨气,炼制阴槐丹!”

孙玉衡脸色一变,刚想辩解,就被戴面具的人打断了:“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没必要伪装了。孙玉衡,你该履行承诺了,把林婉儿交出来!”

孙玉衡眼神闪烁,显然是在权衡利弊。他知道,戴面具的人实力强大,自己根本不是对手,但若交出林婉儿,就等于失去了与对方谈判的筹码。

就在这时,赵阳突然发难,一把将郑先生推了出去,挡在自己身前,同时手中的淬毒匕首朝着林婉儿刺来:“林婉儿,别怪我!只有你,才能解开槐娘的封印,我要得到阴槐丹!”

林婉儿猝不及防,眼看匕首就要刺中自己,锦囊里的炒炭槐米突然飞出,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挡住了匕首。“赵阳,你疯了!”林婉儿又惊又怒,她没想到,赵阳竟然为了阴槐丹,背叛了师门。

“疯?我没疯!”赵阳眼神疯狂,“我自幼在太医院当药童,受尽白眼,被逐出宫后,又处处受人排挤。只有得到阴槐丹,掌握强大的力量,才能让人敬畏我!李承道,你口口声声说道家法术是用来为民除害的,可你看看,这世上的人,只敬畏力量!”他说着,从药箱里掏出一把生槐花粉末,朝着林婉儿撒去。生槐花性寒引邪,粉末在空中化作无数细小的毒针,朝着林婉儿袭来。

“不知悔改!”李承道怒喝一声,槐木令牌一挥,一道青光将生槐花粉末挡开,“今天,我就清理门户!”

戴面具的人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桃木剑一挥,指挥着被附身的村民朝着李承道扑去。“李承道,你先对付你的好徒弟吧,我先去解开最后的锁魂钉!”

孙玉衡见势不妙,转身想要逃跑,却被郑先生一把拉住。郑先生眼神怨毒,死死地抓住孙玉衡的衣袖:“孙玉衡,你不能丢下我!是你让我帮你做事的,你要对我负责!”

“滚开!”孙玉衡一脚踹开郑先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郑先生摔倒在地,看着孙玉衡逃跑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槐木匕首,朝着自己的心脏刺去,嘴里喊道:“槐娘,我来陪你了!孙玉衡,你也别想好过!”

鲜血溅在地上的槐花瓣上,瞬间被吸收。千年老槐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树干上的裂纹越来越大,黑色的雾气从裂纹中喷涌而出,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身影在雾气中渐渐显现——正是槐娘!

槐娘的身影虚幻而诡异,长发披肩,双目泣血,嘴角带着冰冷的笑容。她的周围,槐树枝桠疯狂生长,像无数只鬼爪,朝着在场的所有人抓来。

“不好!槐娘的怨气彻底失控了!”李承道脸色大变,“婉儿,用炒炭槐米布镇阴阵,我来对付槐娘!”

林婉儿连忙掏出锦囊里的炒炭槐米,撒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炒炭槐米落地生根,形成一道金色的阵法,将槐娘的怨气暂时挡在外面。

赵阳看着槐娘的身影,眼中满是贪婪:“阴槐丹的力量!这就是阴槐丹的力量!”他疯狂地朝着槐娘冲去,想要夺取槐娘身上的怨气,炼制阴槐丹。

“找死!”槐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一根粗壮的槐树枝桠朝着赵阳抽去。赵阳躲闪不及,被树枝抽中,身体瞬间被抽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李承道趁机发动道家秘术,槐木令牌在空中划出一道复杂的符咒,朝着槐娘飞去。“槐娘,百年前的冤屈,我知道你很痛苦,但这些村民是无辜的,不要让怨气吞噬了你的理智!”

槐娘的身影一顿,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一些。她看着李承道,声音嘶哑:“无辜?这世上,哪有什么无辜之人?百年前,那些围观我被虐杀的村民,哪一个是无辜的?孙玉衡的祖先,是害死我的凶手,这些村民,都是他的后代,都该为我偿命!”

“冤有头,债有主!”李承道沉声道,“害死你的是孙玉衡的祖先,不是这些无辜的村民!我可以帮你报仇,让孙玉衡血债血偿,但你必须停止伤害无辜!”

槐娘的身影剧烈波动起来,显然是在挣扎。就在这时,逃跑的孙玉衡突然又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一把桃木剑,剑上沾着黑色的血迹:“槐娘,我帮你杀了戴面具的人!现在,我们联手,统治这个世界!”

戴面具的人尸体躺在不远处,显然是被孙玉衡偷袭杀害了。

槐娘看着孙玉衡,眼中的血色再次变得浓郁:“你这个叛徒!当年你祖先背叛我,今天你又背叛你的同伙,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槐树枝桠朝着孙玉衡抓去,孙玉衡连忙用桃木剑抵挡,却哪里是槐娘的对手。只听“咔嚓”一声,桃木剑被折断,孙玉衡被槐树枝桠缠住,拖到槐娘面前。

“不!不要杀我!”孙玉衡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槐娘,我可以帮你炼制阴槐丹,让你永远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阴槐丹?”槐娘冷笑一声,“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我要的,是你们孙家的血,是所有欠我的人的血!”

槐树枝桠猛地收紧,孙玉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被硬生生勒断,鲜血溅在千年老槐树上,树干上的裂纹瞬间愈合,黑色的雾气也变得更加浓郁。

李承道知道,不能再等了。他从布囊里掏出《槐阴镇邪录》,快速翻到最后一页,口中念念有词。《槐阴镇邪录》发出金色的光芒,与槐木令牌的青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强大的光柱,朝着槐娘射去。

“槐娘,安息吧!”

光柱击中槐娘的身影,她发出一声凄厉而解脱的尖叫,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李承道,谢谢你……帮我报仇……”

槐娘的身影彻底消失,千年老槐停止了摇晃,空气中的阴邪之气也渐渐消散。青黑色的雾气退去,月光重新洒在槐林里,槐花瓣安静地落在地上,恢复了往日的洁白。

林婉儿收起镇阴阵,走到赵阳身边。赵阳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看着林婉儿,眼中满是悔恨:“婉儿……我错了……不该……不该被贪婪冲昏头脑……”

林婉儿叹了口气,从锦囊里掏出一粒炒炭槐米,塞进赵阳的嘴里:“这是最后一次帮你。师父说得对,道家法术,是用来为民除害的,不是用来谋取私利的。”

李承道走到老槐树下,掀开石板,跳进洞穴里。片刻后,他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了出来,正是失踪的师兄。师兄气息微弱,但还有一口气在。

“师兄,我来救你了。”李承道眼中满是欣慰。

洞穴里的炼丹炉已经熄灭,炼制“勾魂散”的药材也被毁坏。这场由贪婪引发的血案,终于画上了句号。

然而,当林婉儿捡起地上的槐木面具,想要扔掉时,却发现面具的内侧,刻着一朵紫红色的槐蕊——与她在老槐树下发现的变异槐花一模一样。她心中一动,隐隐觉得,这件事,或许还没有结束。

远处的黄河水面上,一叶扁舟悄然划过,舟上的人看着槐镇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一场新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而这一次,目标不仅仅是槐镇,更是整个黄河流域。

槐林的阴雾彻底散尽时,天已破晓。金色的晨光穿透槐树枝桠,洒在满地洁白的槐花瓣上,昨夜的血腥与阴寒仿佛被一并涤荡,唯有千年老槐树干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痕,还残留着百年恩怨的印记。

李承道正用炒炭槐米混合菖蒲、朱砂,为师兄疗伤。槐木钉造成的伤口阴寒刺骨,唯有炒炭槐米的纯阳之力能中和邪毒,再辅以清微派的疗伤秘术,师兄苍白的脸上终于渐渐有了血色。

林婉儿蹲在老槐树下,指尖摩挲着那枚槐木面具。面具内侧的紫红色槐蕊刻痕细腻,泛着淡淡的阴寒之气,与她前日发现的变异槐花如出一辙。她将面具翻过来,突然发现面具边缘有一个极隐蔽的凹槽,里面嵌着半片干枯的紫红色槐花瓣,花瓣上竟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

“师父,你看这个。”林婉儿将面具递给李承道,“这紫红色槐蕊,和我在树下发现的变异槐花一模一样,而且这花瓣上的黑气,与戴面具人身上的邪术气息同源。”

李承道接过面具,指尖刚触碰到紫红色槐花瓣,脸色骤变:“这是‘血槐引’!是道家禁术中最高级的邪术,以千年槐木的精魂混合活人精血炼制而成,能操控邪祟,甚至复活亡魂。戴面具的人根本不是幕后主使,只是个被操控的傀儡!”

赵阳挣扎着坐起身,看着那片紫红色槐花瓣,眼中满是惊惧:“我在孙玉衡的密室古籍里见过记载,‘血槐引’的炼制需要一株变异的血槐,而血槐的生长,必须以百人精血为引,扎根在聚阴纳魂之地。槐镇的老槐林,就是这样的地方!”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村民的惊呼。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老槐林边缘,那株长出紫红色槐花的变异槐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树枝虬结如蛇,紫红色的槐花瓣簌簌飘落,落地之处,泥土竟泛起黑色的泡沫,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不好!它在吸收槐镇的阳气!”李承道脸色大变,一把将槐木令牌塞进林婉儿手中,“婉儿,用《槐阴镇邪录》的秘术,以炒炭槐米布下九宫槐阴阵,守住老槐林的入口,不能让血槐的邪气扩散到镇上!”

林婉儿立刻掏出锦囊,将炒炭槐米均匀撒在槐林四周,口中念念有词。炒炭槐米落地瞬间,燃起淡淡的金色光晕,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将变异槐树的邪气挡在其中。赵阳也强撑着伤势,从药箱里取出硫磺、雄黄等驱邪药材,洒在光晕之上,加固阵法。

李承道则抱着槐木令牌,纵身跃到变异槐树下。树干上的紫红色槐花越开越盛,花瓣间竟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正是历代被槐镇邪术残害的亡魂。树干中央,裂开一道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传来阵阵诡异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念诵邪术咒语。

“百年前的槐娘之死,根本不是简单的恶霸虐杀!”李承道看着洞口,恍然大悟,“是有人故意用槐娘的冤魂为引,在老槐林种下血槐的种子,借百年间的命案精血滋养,如今终于要成熟了!”

就在这时,师兄突然睁开眼睛,虚弱地喊道:“师弟,小心!血槐的核心,藏着真正的幕后黑手!他要借血槐成熟之际,吞噬所有亡魂的怨气,炼制‘血槐还魂丹’,实现长生不死!”

话音未落,变异槐树的洞口突然喷出一股浓烈的黑气,黑气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是之前在黄河水面上出现的戴槐木面具之人。这一次,他没有伪装,面具下的脸布满了紫红色的脉络,双眼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李承道,你还是太慢了。”黑影发出嘶哑的笑声,“百年布局,终于等到血槐成熟。槐娘的冤魂、孙玉衡的贪婪、赵阳的野心,都是我棋盘上的棋子。就连你师兄,也不过是我用来牵制你的诱饵!”

“你到底是谁?”李承道握紧槐木令牌,体内真气运转到极致。

黑影摘下槐木面具,露出一张与李承道师兄有七分相似的脸:“我是你师兄的双胞胎弟弟,李玄通。百年前,清微派掌门将《槐阴镇邪录》传给了你师兄,却对我视而不见。我不甘心,于是勾结孙玉衡的祖先,策划了槐娘的冤案,种下血槐,就是要证明,我比任何人都强!”

原来,李玄通当年因嫉妒被逐出师门,后投靠邪道,习得“血槐禁术”。他利用孙玉衡家族的贪婪,让其世代守护血槐,制造命案滋养植株;又操控戴面具的傀儡,一步步推动阴谋,甚至故意放走郑先生的后裔,让其潜伏在孙玉衡身边,随时准备反水,扰乱局势。

“你太执迷了!”李承道怒喝一声,槐木令牌一挥,一道青光朝着李玄通射去,“道家法术的真谛,是守护,不是掠夺!百年命案,无数冤魂,你根本不配谈强弱!”

李玄通冷笑一声,挥手操控变异槐树的枝桠,朝着李承道抽去。紫红色的槐树枝桠带着剧毒,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林婉儿见状,立刻发动“槐蕊通灵”,将体内的通灵之力注入炒炭槐米阵法中,金色光晕大涨,无数槐蕊状的光芒从阵法中飞出,缠住槐树枝桠,使其无法动弹。

赵阳则从药箱里取出最后一包“炭药禁术”的粉末,这是他用自己半生修为炼制的破邪之物。他看着李玄通,眼中满是决绝:“我曾为野心迷失,今日便用这身修为,弥补过错!”

他将粉末撒向空中,口中念念有词。粉末与阳光混合,化作一道金色的火焰,朝着变异槐树的洞口飞去。火焰所过之处,黑气瞬间被焚烧殆尽,那些被囚禁的亡魂发出解脱的哀嚎,渐渐消散。

李玄通见状,勃然大怒,纵身扑向赵阳:“找死!”

赵阳侧身躲过,同时将一把炒炭槐米塞进李玄通的嘴里。炒炭槐米的纯阳之力在李玄通体内炸开,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冒烟,紫红色的脉络渐渐消退。

“婉儿,动手!”李承道趁机喊道。

林婉儿早已将《槐阴镇邪录》与《槐阴秘记》的秘术融会贯通,她以自身精血为引,将炒炭槐米的力量与槐木令牌的青光结合,化作一道巨大的槐蕊状光柱,朝着变异槐树的洞口射去。

光柱穿透洞口,击中血槐的核心。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变异槐树剧烈摇晃起来,紫红色的槐花瓣纷纷凋零,树干上的人脸渐渐消失。李玄通被光柱击中,身体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危机解除,炒炭槐米阵法的金色光晕渐渐褪去。林婉儿看着枯萎的变异槐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腰间的锦囊也恢复了常温。

李承道扶起师兄,脸上满是欣慰:“师兄,一切都结束了。”

师兄摇了摇头,指着老槐树下的泥土:“还没有。血槐的根系已经深入地下,吸收了百年的阴邪之气,若不彻底清除,日后还会再生祸端。”

林婉儿突然想起郑先生临死前交给她的《槐阴秘记》,里面记载着一种“槐蕊净化术”,可用炒炭槐米混合千年槐木的木屑,制成“镇邪香”,焚烧后能净化地下的阴邪之气。她立刻按照秘记中的方法,取出炒炭槐米和老槐木的木屑,制成镇邪香,点燃后插在变异槐树的四周。

淡淡的青烟升起,带着炒炭槐米的焦香与槐木的清香,渗入地下。泥土中的黑色泡沫渐渐消失,腥气也随之散去。老槐林里的槐树叶重新变得翠绿,甚至比以往更加茂盛。

数日后,槐镇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孙玉衡伏法,血槐案告破,村民们为李承道师徒三人立了生祠,供奉在老槐林旁。赵阳因戴罪立功,被李承道留在身边,继续修行,他收敛了往日的野心,潜心钻研正道医术。

李承道的师兄身体渐渐康复,师徒四人准备离开槐镇,继续云游四方,斩妖除魔。临行前,林婉儿来到老槐树下,将那枚槐木面具埋在土里,又种下一粒炒炭槐米。她知道,这里的故事已经结束,但道家的使命,永远不会终结。

当四人走到镇口时,林婉儿回头望了一眼老槐林。晨光中,千年老槐的枝头,竟开出一朵洁白的槐蕊,花蕊中央,点缀着一丝淡淡的金黄,像是在向他们告别。

远处的黄河水面上,那叶扁舟早已不见踪影。但林婉儿心中清楚,这世间的邪祟与贪婪,永远不会彻底消失。但只要有坚守道义之人,有以药御邪之术,就一定能守护一方安宁。

她握紧腰间的锦囊,里面的炒炭槐米温热依旧。这小小的槐米,既能凉血止血,又能镇邪破煞,正如那些看似平凡的坚守,虽无声无息,却能在黑暗中撑起一片光明。

槐阴血咒终落幕,槐蕊清香满人间。而属于他们的“中医药宇宙”,还有更多的故事,正在远方等待着被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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