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王金虎的家人是真不爱他。
人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王金虎虽然当了小混混，可这辈子他还没来得及犯下吃花生米的罪，就被李小川塞了一个功劳。
他是没啥文化，但他是带功入伍的，这是光荣的事啊。
但凡他家人稍微对他好一点，也不可能给他一竿子支到祖国海之南吧？
海之南八八年才建省，次年王金虎就被支到这里了。
这会儿的海之南发展挺猛的，但那是对于老百姓来说的。对于一个北方兵来说，潮热闷湿，蛇虫鼠蚁关关难过。
而且距离京市那真的是千里遥远。三人坐火车到了京市，换乘飞机，而后横渡某州海峡，才算踏上这片土地。
白书平虽然和李小川一起去过京市，见过些世面，可也是第一次坐飞机和渡轮。全程整个人都处于高度紧绷状态。
龙四就更别提了，一上飞机秒怂变小龙虾。
白书平还能自己走路，他不抓着李小川的书包带子，脚都不知道先迈哪个。
李小川没着急带他们去见王金虎，而是直奔房地产交易中心买房。
这个时候，海之南的房子买到就是赚到。去楼盘售楼处根本来不及。炒房客都是守在交易中心跟撒网捕鱼一样抄房。
李小川出门就没有贴食宿交通费的习惯。他喜欢赚着花着，花着赚着。
上辈子他还需要做做攻略，这辈子连做攻略都省了。
早在寒假前他就开始往手里攒钱。用现在的话来说，他这种行为叫非法集资。可这个时候，谁管你这些。他连小旅馆对门小宝攒了一年多的五块钱零花钱都攒手里了。
如果不来海之南，他是无所谓的。让他特意跑这儿来炒房，给多少钱他都不干。因为这辈子爷的追求志不在此。
可这次来看王金虎不是顺路嘛。顺手的事。咱也抄点回去，当土特产让亲朋好友都开心开心。
李小川倒爷这个绰号不是平白来的。他对商机特别敏感，出手快准稳。
白书平和龙四还没从交易中心那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场景里冷静下来。李小川已经买定离手了。
海之南是一个年轻的省市，年轻最显着的标志就是效率高。
像藤谷县那种落后小县城，办个房产交易可能需要一天甚至几天。在海之南，上午在一楼买好，下午跑六楼出手都不耽误喝下午茶。
李小川买定以后，这才带着白书平和龙四赶去王金虎的驻地看他。
王金虎本来就黑，一年多不见更黑了。而且很瘦，头发干枯，眼神黯淡无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当兵，是去当牛郎，被富婆压榨的。
他估计也没想到有人会来看自己，走出营地的时候还满脸茫然。看到李小川后还愣了愣。
直到他看到没啥变化的龙四，他那双黯淡的眼睛顿时放出璀璨的光芒，哈哈大笑着冲龙四张开双臂：“老四……”
龙四从看见王金虎的身影那一刻就开始掉泪，听见王金虎喊他，就跟没娘的孩子好不容易看见亲人一样，大喊一声：“虎哥……”
一米九的大个儿，扑进王金虎怀里哭得稀里哗啦：“虎哥，你啥时候回来啊，兄弟我都快被人欺负死了。”
王金虎本来也挺感动的，眼圈都红了，眼泪水都准备往下掉，忽然听说自己小弟快被欺负死了，陡然间怒火中烧：“你说啥？”
龙四此时哭的泪水涟涟，跟秦雪梅吊孝一样：“兄弟被欺负了。”
王金虎道：“不是告诉你们了，我不在有事找川哥。”
龙四哽住。
王金虎急道：“什么情况啊？你特么嘴被兔子毛塞住了，快说啊。”
他越问，龙四越无地自容。当初王金虎前脚离开，后脚倒反天罡的可是他。
他当时多傲啊，觉得自己是虎哥之下第一人，虎哥不在他就是老大。结果被匡匡打脸啊。
别说有事找川哥，他都差点去杀川哥。要是川哥和他一般见识，这会儿他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所以，无论王金虎怎么问他，他就是不开口。气得王金虎踹了他好几脚。
“算了算了。”李小川见状连忙来拉架：“老四千里迢迢来看你，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自家兄弟差不多得了。”
王金虎听见李小川的声音，这才敢确认眼前这人就是李小川。
他看见李小川就跟刚刚龙四看见他一样，没有开口眼泪就哗哗流。
“你长高了，我都不敢认你了。”王金虎边哭边上下打量李小川。
本来李小川比王金虎矮半头，现在和他一般高。
李小川更爱哭，但此时营地门口好几个人向这边张望。他们几个要都哭得稀里哗啦，不像样子。
于是他提起拳头轻轻擂了王金虎一拳：“好了，他们看着呢。大男人哭成这样让人笑话。”
他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王金虎也不哭了，冷笑道：“我特么本来就是个笑话，还怕再多一道？”
李小川刚刚看他的样子就猜到他在军营里肯定不如意，只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问道：“你能外出吗？兄弟们千里迢迢过来，总不能站门口看你一眼就算完了吧？”
“唉……”王金虎叹息一声：“早知道当初打死我都不来参军，规矩忒特么多。那些兵油子还说我是空降兵，看不起我。老子和他们打架吧，还要被关小黑屋。真特么放个屁都不自由。”
“行了，别抱怨了。”李小川又给他一拳：“多少人削尖脑袋都进不来，你可知足吧。你好好在部队干，将来提干专业回咱们藤谷县，好罩着咱们兄弟。
你是不知道，现在这世道，内部没人多艰难。我们是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就怕哪天一个不慎全栽里头。”
王金虎是个粗人，但他不傻。他立刻听出李小川话中有话。只不过就像李小川说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他便没有在此多问。
一旁等候的抓耳挠腮的白书平这才终于得着机会凑上来打招呼：“虎哥好。”
白书平现在，戴着金丝边眼镜，白面书生，儒雅中带着独属于商人的干练，和从前那个干巴瘦小的四眼狗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所以，虽然王金虎一早就看见他了，可比起长高的李小川，他更不敢认白书平。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