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失态后,一丝阴冷的理智又慢慢回到了她的脑子里。
她扶着剪秋的手,慢慢坐回榻上,眼神一点点变得狠厉起来。
“不行……本宫不能自乱阵脚……”她喃喃自语。
这件事,最该着急的,不是她。
她忽然想通了什么,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冰冷的、幸灾乐祸的笑。
甄嬛那个贱人,昨天才刚享受完万众瞩目的回宫盛典,以为自己又成了那个独一无二的宠妃。
今天,皇帝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这巴掌,打得可真响啊。
“呵,”宜修冷笑一声,对剪秋道,“去,把景仁宫的门关好了,就说本宫头风犯了,谁也不见。”
“然后,你派个机灵点的人,去永寿宫门口转转。本宫倒要看看,这位刚回宫的熹妃娘娘,要怎么接这个招!”
与此同时,永寿宫里,气氛却与景仁宫的阴郁截然不同。
与其说是凝重,不如说是……平静。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熹妃甄嬛正坐在窗前的妆台边上,让槿汐为她拆解头上繁复的珠翠。
消息是浣碧带回来的。她一进门就咋咋呼呼的,把外头传得神乎其神的“皇帝为爱狂奔”、“常在飞上枝头”的故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一旁的敬妃和端妃听得是面面相觑,忧心忡忡。
“妹妹,这……”敬妃为人最是稳重,此刻也忍不住开了口,“皇上此举,实在是……太过了。这舒穆禄氏,早不得宠,晚不得宠,偏偏在你回宫的第二天……这分明是……”
她没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明白。
这是在打熹妃的脸。
端妃则病病歪歪地靠在榻上,手里捧着个暖炉,慢慢地说:“我瞧着,这事儿不简单。皇上不是个会被美色冲昏头的性子,这其中,怕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缘故。”
“姐姐们不必担心。”
出乎她们意料,甄嬛这个事件的“最大受害者”,反倒是所有人里最镇定的一个。
她从镜子里看着自己那张依旧美艳的脸,眼神平静如水。
“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她淡淡地说,“他心里要是没鬼,断然做不出这等失仪的事来。”
她的心里,确实没什么波澜。
不过,若说一点不担心不在意那也是假的。
但她担心的,和别人以为的,不是一回事。
她的心,一大半给了远在天边的允礼,想着他是否安好;一小半给了腹中的孩子和宫外的胧月,盘算着如何让他们平安长大。
分给那个让她从骨子里感到恶心的皇帝的,实在没剩下多少了。
可是一点不在意,也是假的。
毕竟,她如今的身份,她腹中孩子的未来,她父母家人的性命,全都系于皇帝的一念之间。她需要这份恩宠,哪怕是虚假的。
那个叫舒穆禄氏的常在,她有些印象。
是她离宫之后,新选秀进来的,家世平平,相貌也只是清秀,丢在人堆里都找不着。
入宫两年,侍寝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平日里更是谨小慎微,跟个隐形人似的。
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怎么就能一鸣惊人了?
她放下锦缎,走到窗边。窗外,几只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
她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必须找到这个舒穆禄氏突然得宠的原因。
是了……
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依旧美丽的脸。
皇帝这个老登,莫非又犯了收集周边的老毛病?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张脸,曾经是她最大的资本,也是她最大的枷锁。
她当年不就是因为长得像纯元皇后,才被那个男人一眼看中,抱回了碎玉轩吗?
那时的风光,和今日这个舒穆禄氏,何其相似。
难道说,这个舒穆禄氏,比她长得更像纯元皇后?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甄嬛自己都觉得有点荒唐。
不对。
说不通。
如果真是因为长得像,为何入宫两年都备受冷落,偏偏在今天,在她回宫的第二天,才突然爆发?这里头一定有别的缘故。
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算计?
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单纯的帝王心血来潮?
甄嬛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她知道,从今天起,这后宫的棋局,又多了一个看不清路数的棋子。
她对着镜子,缓缓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槿汐,”她轻声道,“去,备一份厚礼。就说本宫听闻舒穆禄常在身体微恙,竟劳动圣驾亲看,心中感佩。”
“特备薄礼,着人送到养心殿外,交给苏培盛公公,请他代为转达本宫的慰问。”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记住,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
可惜的是,熹妃的礼物连养心殿的大门都没有能够进得去。
里面的终于找到彼此,拥有希望的老情侣们抱的难舍难分。
他们来不及想为什么会重生,来不及想胤禛为什么会在弘历的身体里,且又突然换了回来。
温存了好一阵,两人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兰璎从他怀里钻出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站到地上,在他面前转了个圈,裙摆像一朵盛开的粉色小花。
“表哥你看!”她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骄傲和欢喜,“我的身子是健康的!没有一点不舒服!”
前世,她缠绵病榻,最后死于难产。这副康健的身子,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奢侈。
胤禛看着她,眼里的宠溺和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伸出手,又把她拉回怀里,紧紧圈住。
“嗯,我看到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满足的喟叹,“我们都得偿所愿了……只是你这身子,还是太瘦了些。”
他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隔着衣料,感觉没什么分量。
“饿了没有?”他问着,不等她回答,就扬声朝外头喊,“来人,传膳!”
殿内,胤禛已经把兰璎安置在临窗的罗汉床上,自己也紧挨着她坐下,两个人像一对连体的娃娃,一刻也不想分开。
“兰儿,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有受欺负?”他一边问,一边执起她的手,细细地摩挲着她的指尖。
兰璎摇了摇头,另一只手闲不住,揪起他垂在肩头的辫子,一圈一圈地绕在手指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