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最为复杂的东西，这一点葛杰早就知道。
稀里糊涂地被王文刚拉到人类和自己圈养的文明之战中，葛杰经历了太多，早已褪去了稚嫩和冲动。
历经磨难的生命总是坚韧的，葛杰也一样。
谢尔特问了几句，见葛杰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并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也就不再多问，专心喝茶。而葛杰的思绪，早已飘飞到百多年前。
事实上，有些事，葛杰一开始他并没有注意，直到汪明消失，他才意识到了一丝不对。
自己一直认为准确推测出来的王文刚的计划真的就准确吗？
要知道，当初王文刚能通过催眠的方式给高堔和郑老他们带话，难道王文刚就不能催眠葛杰，让某些思想或者说想法深刻印刻在葛杰的脑海中？
比如，坚信自己推论的计划全貌是准确无误的。
甚至，很可能像自己改良后的逻辑病毒，将固有的想法和记忆，通过脑芯片印刻在每一位流浪星球新人类的记忆认知中一样，自己一直坚持不向王文刚的计划发展文明，难道不是王文刚故意的？
难道就不是王文刚催眠自己的结果？
这么多年，葛杰清楚地认识到，坚持避免向王文刚的计划发展，已经成了自己内心的执念！
过了最初的发展阶段，葛杰已经思考了几十年。
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所有决定，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也越来越怀疑自己早已被王文刚催眠影响。
但要让自己违背心中的想法，走向与自己认为相反的方向，却是做不到的。
有些想法，已经印刻在了骨子里。
葛杰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文明的发展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尽量降低活着说减少自己的参与和干扰。
“赵再兴，希望我的判断没有错，期待你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完成我无法完成的任务。”
葛杰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他必须压制住自己内心想要疯狂阻止这一切的冲动！
目前看来，王文刚计划的推论并没有问题，尤其是探测器发来的那个消息。
但想到消息的内容，葛杰却不由心头嘀咕。
“为什么是别出来，而不是别的？”
“既然这样···我要不要再做些什么···”
···
人类联邦全体公民对葛杰卸任，赵再兴接任联邦主席的事并没有多大意见，甚至不少人还有点开心。
毕竟葛杰一直限制虚拟世界和机械转生的研究（电子永生和机械永生）和发展，已有很多人相当不满了。
尤其是意识上传和下载接近极限的那部分人。
能活着，谁愿意去死？
死亡，从来都是生命体最大的恐怖。面对它，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
“主席，经过我们多次确认，已经推翻人为恶作剧的可能，量子通讯的特征限制下，无法人为干预量子叠加态和纠缠效应，消息一定是探测器发出的。”
“同时，我们也排除因宇宙尘埃或者星体碎片等遮挡而导致探测器在观测上消失的可能。”
联邦会议上，科学院首席领导针对探测器消失的事件调查做总结性汇报。
“目前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在那里，有外星人。”
“他们切断了探测器与我们的联系，并向我们发送了【别出来】的信息。”
···
会议经过讨论，最终认可了科学院的推论。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
“是听从那个消息，不再向奥尔特云外发展，还是主动接触？”
赵再兴提出问题，与会者再次讨论。
“我认为我们应该听从这个消息的建议，不再去关注奥尔特云之外的东西，专心发展人类文明的体量和尖端科技。”
“毕竟，若推论为真，既然对方能瞬间控制探测器并违背探测器消息的传递形式，证明其科技水平并未我们所能比拟。”
“别出来，可以认为是善意的提醒，但也能认为是严厉的警告。”
“我们无法确定，一旦违背这个消息，我们将面临着什么。”
片刻后，科学院首席科学家托尼尔总结一众科学家的讨论结果，起身严肃地说道。
“我不认为。”
“当然，你说的这确实是一大可能，但别忘了，如果这是偶然发现我们的外星人故意做的拖延呢？”
“说不定，对方已经紧锣密鼓地筹备针对我们的战争，而这个消息，不过是为了麻痹我们···”
“基于生物存在的原始目的，我并不认为这是善良的文明给我们的提示。”
“若是，为什么他们可以在奥尔特云外，而我们不可以？”
“还是说，奥尔特云外是他们的疆域，神圣不可侵犯？”
有人开始反驳，并表示对未知的担忧。
赵再兴皱着眉头沉思，他的科学素养并不比科学家差多少，这些人的推断和担忧同样也是他的担忧。
在这之前，赵再兴取得大家支持，任职主席主要是为了推行机械永生和电子永生这两个项目。
许多老人还想继续活着，甚至活得更好。其实与探索奥尔特云之外的项目并没有关系，但他没有想到，刚上任就遇到了这个难题。
“真要搁置不管？”
“那不就与葛叔的理念重合了吗？”
“而且，正如有些科学家担心的那样，放任不管就不怕对方来找茬？”
就在赵再兴思索的时候，又有人提出了个悲观的观点：
“我提议启动流浪星球动力装置，全速逃逸！”
“最起码，也要离开现在的位置！”
“我们根本不知道探测器是怎么消失的，是超自然的力量还是超越人类认知的文明甚至是宇宙中的巨大生命个体···”
“毫无疑问，以上任何一个都不是现今的人类所能够抗衡的。”
“不管怎样，我们已经暴露了。为今之计，在对方来这里之前，逃离！”
此人提议一出，联邦议会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确实有这个可能，但也只是可能而已，不过要让众人反驳却是没人敢拍板。
一旦此推论成立，那之前所有的提议都是将人类文明引入万劫不复之地，没人付得起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