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的脸立刻就红透了。
先前她随着叶家人一起去江南，两人分开的那阵，他几乎日日写信过去，将京中发生的种种都说与她听。
待她回了京，他白日里忙于收拾先帝的那几个皇子留下来的烂摊子，晚上却不管多晚都要回去找她。
等二人都搬到了宫中，他更是夜夜宿在辉明宫中。
但日子久了于氏就有些受不住了，每天早上他神清气爽地走了，她却腰肢酸软，全身乏力，白日打理宫务的时候困倦不堪。
所以她常会拒绝他，他不大高兴，但也勉强应了，只是晚上仍要抱着她睡。
果然这会儿听她说要生孩子，他立刻说道：“既然你说想要生个儿子，那为夫自然要好生努力才行……”
于氏重重地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当我没说！”
叶明善笑了两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惹得她的脸更红了。
笑完之后，他正色道：“方才那都是玩笑话罢了，从前我便说过，生产太疼太辛苦，我不愿你受苦，对小言也是一样的。”
“原本我想着，她若是想嫁人，我便给她寻天底下最好的男子，若是不想嫁人，就养着她一辈子。能不能生育又怎样呢？她若是喜欢孩子，从宗族里过继一个便是，我私心里是不希望她怀孕生子的。”
“女人生产的时候可能会没了性命，当真要小言去冒这个险吗？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在我心里远远比不上小言的分量。”
“我之所以没有应下谨言，是想要先问过你和小言的想法，毕竟这是小言的终身大事，而我——我自然是高兴的，毕竟这样以后谨言若是当真对不住小言，我还能打断他的腿……”
于氏连忙制止了他：“好了好了，这话往后不准再说了。”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你的脾气未免也太急了些，这种事你先同我私底下商量便是，何必罚谨言在外头跪着。”
“天这么热，谨言跪了那么久，若我再不来，他岂不是要危险了？还有那些宫人来来回回的，如今只怕朝中上下全都知道了他被罚跪，你应当多少给他留几分面子才是。”
这全都是他自己的主意！
叶明善一边腹诽，一边连连应声：“是我一时气急攻心，考虑不周了，往后我一定先同你商量。”
两人守了一阵，等太医出来说已经无事了，才进去又看了叶谨言一番。
叶谨言已经幽幽转醒，见了于氏，立刻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于氏连忙按住了他：“你不要动，躺着便是。”
叶谨言垂下眼帘：“母亲，我……”
于氏温声安慰他道：“你父亲都同我说了，你先养病，其余的等你的身子养好了，再慢慢说。”
叶谨言闻言心头一跳，养好了再说……他下意识去看父亲的反应。
叶明善对上他的视线，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叶谨言心中顿时大定，脸上露出了羞愧和自责的神情。
“母亲，”他讷讷道，“我对小言是真心的。我其实最初一直是想要将小言当成妹妹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我越来越重要……我曾想着将这份感情压抑住，可一想到小言会与一个陌生男人成亲，那人可能会对她不好，会欺骗她隐瞒她，做出伤害她的事，我就……”
于氏有些动容，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叹了一口气：“谨言，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这并非是儿戏。你若是与小言成了亲，能保证自己一辈子爱她护她，忠诚于她么？”
叶谨言认真地点头：“母亲放心，我能说出自己的心意，已是在心中反复想过千遍万遍。请您相信我，我定不会负了她！”
前世今生，他想了何止千千万万遍。
于氏微笑起来，她温柔道：“好，我知道了。”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天上已经满天星斗了。
沿道两侧的宫灯亮了起来，路边有细碎的虫鸣，合着月光一起铺满了路。
帝后二人手牵着手，边走边商议。
“你说等他们成了亲，往后住在哪儿？”叶明善兴致勃勃地说，“在宫中挑个宫殿如何？”
于氏有些犹豫：“不大好吧？我瞧着小言一直不大喜欢宫里。”
“那就在外面挑个宅子吧！”叶明善道，“咱们的宅子不少，到时候叫他们随便选个自己喜欢的——不然再重建一座也好。”
“倒也不用大兴土木。”于氏摇了摇头，“从前我还不知道，如今看了宫里的账，当真是吓了一跳。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能省则省些吧！”
叶明善笑道：“历代太子都有太子府，公主有公主府，如今我们两处并做一处，算下来还是省了钱的。”
于氏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那聘礼和嫁妆是不是也都省下了？”
“不成不成，那不能省。”叶明善一本正经地说，“我就只有这一双儿女，婚事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才行。”
于氏“啧”了一声：“一双儿女——听着怪怪的。”
但她也觉得要风光大办：“反正小言的嫁妆我是从小就给她攒的，这些年下来，虽然比不上你，但也算得上是颇为丰厚了。”
“那我得想法子叫明德弄些稀罕物件来，”叶明善笑道，“不然岂不是就被你比下去了？”
两人说一阵笑一阵，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辉明宫外。
于氏要去看看叶清言，想着这个时候她大约睡下了，叶明善便没有跟着。
他叮嘱道：“虽然谨言说小言也喜欢他，但这事你还是要旁敲侧击地问问，万一是那浑小子自己胡说呢？先不要告诉小言，待弄清楚她的态度再说也不迟。”
于氏笑道：“我晓得，你放心吧。”
纵然她觉得这门亲事有千万般好，但也要女儿自己同意才行。
小言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她相信小言自己的判断。
于氏进了侧殿，守在殿外的宫女见了她便立刻上前请安。
她抬起手，止住了宫女进去通禀的脚步，径自走了进去。
屋里点着灯，叶清言正坐在灯下看书。
听见有人进来，她抬起头，待看清楚是于氏，不由得就笑了起来。
灯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美得不可方物。
于氏一时间有些恍惚。
原来不知不觉中，小言已经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