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发现自己和卫大人的家居然离得不远。
晚上他主动提出和卫童一起走。
卫童无可无不可，任由他跟着。
冬日里天黑得早，这会儿外面的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天上开始飘雪，两人的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老余的嘴一直没闲着。
这么一会儿功夫，卫童已经将他家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饶是他不爱说话，也忍不住问：“就只有一个女儿？”
老余笑笑：“我妻子生彤彤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了。”
卫童没觉得如何，但显然已经有许多人同老余说过了，所以他解释道：“这些年我妻子跟着我不容易，我没本事，赚不到什么钱，她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旁人劝我再纳一房小妾，可当初她伤了身子，也是为了给我生孩子，我哪能那么无情无义？再说女儿也挺好。”
他“嘿嘿”笑：“等卫大人以后成了亲，有了孩子便知道了。我每日回家，看着女儿蹦蹦跳跳迎上来，当真是觉得这辈子都圆满了。”
卫童想起来，每天凌溪确实也是来迎自己的。
他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天一黑，就惦记着快些回去。
“养孩子挺麻烦的。”卫童实话实说，“每天都得早早回去，怕家里万一进了歹人，就她一个应付不过来。”
老余愣了愣：“什么歹人敢闯入锦衣卫家中？”
卫童也怔住了。
是啊，他在那院子里住了数年了，往常家中一个人都没有，从来没有招过贼。
他也从没有担心过会招贼。
如今家里多了一个人，应当更安全了才对，他怎么反倒担心起来了？
卫童想不明白。
见他不说话了，老余赶快笑了笑。
“卫大人是担心妹妹在家害怕吧？”他说，“我家彤彤就怕黑，每天晚上都要她娘哄她睡。”
卫童沉默片刻：“她不是我妹妹。我只是帮别人的忙暂且养她一阵子，她有兄长的，只是不在京城。”
老余说：“那她以后还要走？”
他见卫童买了那么多衣裳，还以为他要一直养着那孩子呢！
卫童点头：“总归是她的同胞哥哥。”
老余叹了口气：“也是，毕竟血浓于水嘛！”
说话间走到了路口，老余笑着指了指左边：“卫大人，我往这边走。”
卫童瞥了一眼，也跟着他拐了进来。
老余有点奇怪，白日里在成衣铺子，他听见卫童报了地址，是往另一边拐的，如今莫不是想跟他回家做客不成？
也不知家里备没备好饭菜啊……
“卫大人，您若是不嫌弃……”
不管备没备好，总归是要客气一番的。老余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卫童越过自己，朝着前面去了。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眼下时间不早了，糖葫芦已经卖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寥寥几串。
卫童没有问价：“这些我要了。”
小贩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取下来递给了他。
卫童给了钱，转身经过老余的时候，拿了一串给他。
见老余呆呆地站着没接，他提醒了一句：“给你女儿。”
“哦哦！”老余回过神来，连忙接了过来，继续方才未说完的邀请，“卫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去我家里坐坐，等用过饭再回去吧！”
卫童拒绝了：“家里的饭菜已经做好了，等下次吧。”
老余暗暗松了一口气，等他回过神来，卫童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
卫童拉开屋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凌溪听见动静，跑过来迎接。
“卫叔叔，”她说着今天的动静，“下午有人来找您，给您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卫童问：“你没打开看看？”
凌溪摇头：“我没动。”
卫童“哦”了一声，将糖葫芦递了过去。
凌溪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给你的。”他说道。
“哦……哦！”凌溪一手接了过去，一手连忙想去拿钱袋，“我给您钱！”
卫童：……
他被气笑了。
他堂堂一个锦衣卫，给个孩子买几串糖葫芦，她竟然还要给他钱？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面还往哪搁！
“不必。”他冷着脸说，“给你的你就吃。”
凌溪一向有点害怕他，听他这么一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卫童深吸了一口气：“是我的一个同僚给他女儿买的，给我们所有人都分了几串，我不爱吃甜的，你若不吃就丢出去。”
“我吃！”
一听说要丢，凌溪立刻扭了扭身子，护住了糖葫芦。
卫童满意地“嗯”了一声，脱下大氅挂到一旁。
铺子里送来的衣裳就放在桌上，他叫了凌溪过来。
“给你的。”他说。
凌溪的嘴角沾了一点糖，她懵懂地看看卫童，又看看桌上的衣裳。
“你等下试试合不合身。”卫童冷冰冰地说，“你住在我这里，不能穿的太寒酸了。”
眼见着凌溪又要去拿钱袋，他立刻说道：“没花银子，别人孝敬我的。”
凌溪睁大了眼睛：“还有这种好事！”
卫童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我还算有些本事，”他矜持地说，“不少人想着巴结我。”
凌溪的眼睛亮晶晶的：“卫叔叔真厉害！”
卫童有点得意。
他咳嗽了一声：“快些吃，吃完了试试这些衣裳。”
凌溪咬了一颗山楂，瞬间眯起了眼睛。
“好甜啊……”她喃喃道。
卫童问：“喜欢吃吗？”
凌溪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有点不好意思：“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呢，一串糖葫芦要十文钱，太贵了。”
卫童的心忽然软了软。
“喜欢我以后每日都给你带。”他说，“不单单是糖葫芦，还有许多旁的——这些东西我们每日都吃不完，剩下的不拿回来也要丢掉。”
“太浪费了吧！”光是听着凌溪就心疼得不行，“那卫叔叔，以后您都带回来吧，我全都能吃光！”
“好。”卫童笑了笑。
“哎呀！”
凌溪忽然一拍脑袋：“我今天炖了肉呢，您等着，我这就去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