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丨有轨的列车
生存，是一阵阵幻痛。找不到伤口，缝不上皮肉，堵不住血流，更长不出痂；生活是一个梦，难以想象的事情总能在顷刻的过去中全部发生，天空中也能飘落花朵：
就像白落堤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何两小时前她还在有些寒冷的摩天轮座舱中，高高的飞起来，此刻却是望向逐渐黑沉的窗外，看镶嵌着小房子的田野掠过。
【……本次列车全列禁烟……】
相比于出租车狭窄的空间而言，也许是这里有更加轻快的清扫作业或者特殊通风换气程序的原因，动车内的空气质量比之优秀的不止一星半点。向前看去，有块儿黑色的长条屏幕正以红字播报下一站的名称以及当前行进速度这类广播，常态下其上数字很快能加速到200km\/h以上，到了开阔而安全的漆黑路段，便保持在500左右行进。
唯一令人不满的是这个车上有个倒霉催的买牛肉干的玩意儿：
“我们这个东西都是正宗的旧域地区的特产，这次也是类似于「助农行动」这个样子，你买了一份牛肉干也好，买一份芝麻糊也罢，都是一份心意，都将能够实实在在地给到咱们边疆的农民和牧民兄弟以实惠的；可能有人会说「我能去商店里买并且随时都能买到这些东西，为什么非要在这边买」……”
他穿着有些类似于乘务员的衣服，可其人高大壮悍，站在几十个座椅之间，遥遥看去好像耸立的一根柱子，气质上实在不很贴合。
首先将新晋员工与刚接到特大喜讯这种极少情况的个例除外，依照安终短暂人生中所总结出的情况，这里的员工哪怕伪装出「很高兴为您服务」的全部要素，却无论如何也免不了因过高的工作强度而洋溢的一点「死感」。
即使这家伙确实是在毫无感情地朗诵稿子，他与工作人员的不同毕竟是肉眼可见的：
“这个牛奶糖它是以十三种干果与纯天然食材熬煮而成，其中含有大量的维生素b，维生素E和钙、铁元素等等，如果家里有小孩子的，对他们的骨骼发育就会很有好处，并且它的味道也是相当不错，平时当做小零食什么的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以上，是所有可以被判定为「真话」的部分，再往下的部分似乎这位壮汉就有些记不住内容，开始了他的胡编乱造。这些东西哪怕稍稍用力去记忆，都几乎能被认定是污染的一种，安终只感到在脑中转过一万句讽刺的语句，只是最终未说出口：
“您说不买？那也没有关系，我们这个是纯粹的自愿购买，不道德绑架，不强求——但是也许等一会儿再决定也不算太迟：现在我会给每一个人都送上一份这个牛肉干和牛奶糖，都是牦牛肉的肉干，牦牛的奶，要是您吃着觉得还行，拿来当做零食或者饭后甜点的正合适，我们这边正好也有一个助农的优惠价格，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儿啦！”
呜嗡——！
白落堤位于F座，安终就在她的旁边……明明这个距离只需要压低声音就可以很方便地进行沟通，可他还是选择了使用手机发讯的方式：
【我在购票的时候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回事啊……也许太久没有人给破坏规则的家伙施以惩罚，导致他们肆无忌惮了么？要是一会儿他继续捣乱的话，我就把他的照片和电话号码发到小蓝帽子上去（生气面具）】
“如果您想要尝一尝，那在我经过您旁边儿的时候，可以举手示意一下，先尝尝它好不好吃，对不对您胃口，反正又不要你的钱，您也不会有任何损失。要是您感觉可以，喜提一份旅途的零嘴也是一种缘分……”
呜嗡——！
【还算他有点儿良心】
当人群面临选择时，如若外界的压力较大，或是关注度较低，他们更多情况下的选择将会更倾向于沉默，或者更加直白一些？他们更可能「什么也不做」——关于年末没有奖金的这档子事儿，有反对的请站起来吧？！
假设员工A不顾一切地起身了，那么他便是出头鸟，是平坦大陆上的钉子，是照耀出他人可耻一面因而必须被加紧消灭的明镜……巨大的心理压力在谈判之前就左右了结果，更逞论一心扑在「工作」和「挣钱」上的被雇者，怎么可能斗得过专业人士？
而如果换一种情况：狗腿子、奸贼和恶徒们起立！答案很大概率又会变得不一样了：你要支持这个丧良心的举动，那就是公认的叛徒、混账、垃圾！今晚该套麻袋丢沟里的具体发泄对象居然敢跳出来找打？！
——大略上，后者是相对公平的情况，也即不应将「沉默」设置为题主利好的选项。
其滔滔不绝的演讲持续了约莫有二十分钟，两站的间隙基本都被唾沫飞溅的声音给挤满了，并且也查询不到所谓「助农项目」的登记编号……要这是某个综艺节目想出来的花活儿，那真该祝愿组内策划的全员都与其最古早的祖先团聚！
安终的怒意眼看就要压抑不住……为什么要压抑？！
只不过现在，似乎发觉最终也无法从这群旅客的手上挣到一分钱，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也许能是跑去试探另一批可怜人的智商与底线：
「延时风弹·咏唱省略」
当这些小气流在鞋拔子或脚后跟的位置爆炸，重心的歪曲连一秒钟都不用便能达成效用。某人将会在今后总计摔上二百来个跟头，至于是否值得？他自找的，我怎么知道：
“安终，高铁上……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就像固定电视机上的漫天广告一样，难怪那么多人选择自驾旅游。”
“也许吧？”安终确实对此感到些许的失望，哪怕以往未搜集到任何情报证明其自古以来都存在，下一次可能也就没有这档子破事儿，可亲身体会的优先级占据很高。
上一次，他记得是把自己绑在车底。那时候比现在还吵闹得多，只不过变更为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