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庆嘴角抽动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都是市里领导有方...\"。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公文包的提手被攥得变了形。
在电梯里，王国庆又接连遇到几位市直单位的熟人。
每个人都在夸赞关安县的成绩，有人甚至说要组织去学习考察。
王国庆只觉得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
他机械地应付着，后背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王书记脸色不太好啊？\"，一位市政府办副主任关切地问道。
\"可能是昨天太劳累了。\"
王国庆干笑两声，手指悄悄掐进了掌心。
等电梯门一开，他就迫不及待地挤了出去。
市长办公室外的走廊格外漫长。
王国庆的脚步越来越慢，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异常清晰。
市长徐子敬的秘书告诉他，市长正在开会。
而会议的主题赫然就是\"研讨关安县国企改制经验\"。
这让王国庆心里更别扭了。
他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如坐针毡。
墙上的时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像鼓点一样敲击着他的神经。
王国庆不停地看表，每一分钟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偶尔有工作人员经过，投来的目光都让他如芒在背。
一个多小时后，会议室的门终于开了。
王国庆立刻站起身，却看到市长徐子敬正和几位市直单位的一把手谈笑风生地走出来。
\"国庆同志来了？\"。
徐子敬这才注意到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昨天你们关安县可是放了个大卫星啊。\"
王国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微微欠身，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徐市长过奖了，这都是...都是市委市政府领导有方...\"。
办公室的门关上后，徐子敬示意他坐下，自己则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年轻市长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正好笼罩在王国庆身上。
\"找我有事？\"。
徐子敬头也不抬地问道，钢笔在文件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王国庆的双手不安地在大腿上摩挲着：\"是这样，徐市长...关于我们县里的副书记和统战部长的人选...\"。
接下来，王国庆小心翼翼地推荐了陈正平和赵文超，极力强调两人的能力和资历。
说到一半，他注意到徐子敬的钢笔停了下来，心中一喜，连忙从公文包里取出两人的详细资料。
徐子敬接过资料，却只是随手翻了两下就放在一边。
\"我知道了。\"
他淡淡地道，目光重新回到桌上的文件上。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国庆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见徐子敬已经拿起电话准备拨号。
他只好讪讪地站起身：\"那...就不打扰徐市长工作了。\"
走出市政府大楼时，正午的阳光刺得王国庆睁不开眼。
他站在台阶上，望着广场上飘扬的国旗，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司机小跑着过来扶他，却被他粗暴地甩开。
上车后，王国庆终于控制不住，一拳砸在座椅上。
他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毛建行的电话：\"毛书记，徐市长那边...态度很模糊...\"。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毛建行的声音冷得像冰：\"晚上来我家再说。\"
挂断电话，王国庆瘫坐在座椅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市政府大楼，眼神阴鸷得可怕。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个大跟头。
而这一切，都要怪那个叫李达康的年轻人...
与此同时，徐子敬站在窗前，手指轻轻拨开百叶窗的缝隙。
他的目光看着王国庆的专车缓缓驶出市政府大院，直到它消失在拐角处。
窗玻璃映出他冷峻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哼，政治上的蠢货。\"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徐子敬松了松领带，脑海中又浮现出王国庆刚才那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那个年近五十的县委书记，在他面前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战战兢兢，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想到这里，徐子敬的眼神更加冷了几分。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指间灵活地转动着。
笔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就像他此刻的眼神一样锐利。
昨天关安县那个签约仪式，本该是王国庆大放异彩的舞台，结果对方却选择\"称病缺席\"。
这种因私废公的行为，在徐子敬看来简直不可理喻。
\"四千二百万的投资...\"。
徐子敬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这笔投资不仅让关安县这个贫困县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更给他这个市长脸上贴了金。
相比之下，王国庆这个县委书记的表现简直令人失望透顶。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徐子敬的思绪。
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接起电话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毛书记。\"
电话那头，毛建行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热络：\"徐市长，没打扰你工作吧？\"。
徐子敬的嘴角扯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尽管对方看不见：\"毛书记客气了，有什么事你说。\"
寒暄过后，毛建行的话锋一转：\"听说今天王国庆去找你了？”。
“关于关安县那两个常委的人选...\"。
徐子敬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他起身走到窗前，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毛书记，这事还得上会讨论，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毛建行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徐市长，王国庆毕竟是老同志了，在关安县工作这么多年...\"。
\"毛书记\"。
徐子敬打断他，声音依然彬彬有礼，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有关组织人事问题，我们还是按程序来比较好。\"
挂断电话后，徐子敬站在原地没动。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他的眼神却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