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后。
一辆出租车急驰在高架上，从城西开往市区。
呜啊呜啊～
一阵警笛声飘过。
高架被封了。
司机骂骂咧咧踩下刹车，不出一分钟，高架堵了一片。
“怎么了？”唐念坐在后座问。
司机摇头晃脑地探出头，与旁边车子交流几句后，又钻回来：“前面警察拦路，好像有情况。”
眼见日头已经过半，唐念皱眉：“什么事，快吗？我赶时间。”
“那我怎么知道，别急，让我下去看看。”司机一边说一边跳下车，几分钟后，大惊小怪地跑回来。
“我靠，看到大明星了，是陶芝芝。”中年司机洋溢着一脸幸福的笑，“我看到她被一群穿制服的警察摁在地上，这是拍戏么，也太刺激了。”
穿制服的警察？摁在地上？在这种高架上？
不对，这不是拍戏！
没有人比唐念更清楚拍戏的情况，剧组借道拍戏不是没有，但那通常会选在无人的路况，像今天这样突发的事件，还逼停了一片汽车，显然已经影响交通。
剧组不敢，也没权利。
“你说我们是不是也会上电视啊……诶，你下车干什么，喂……”
司机的话逐渐消失在风中，唐念大步跨出车，疯狂地在车道上奔跑。
“等一下。”在警察即将把陶芝芝押上车的那一刻，终于赶到了。
一位年轻的小警察将她拦在警戒线外：“你谁啊？警方办案，请后退。”
唐念不管，依然往前走。
小警察严肃地说：“阻挠警方办案，我可以告你妨碍公务。”
唐念终于停下脚步，远远看着陶芝芝：“她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抓人？”
小警察并不回答，警惕地打量她：“你和她什么关系？”
唐念愤怒地说：“我是她经纪人，你们等一下，我先打个电话。”
“是前经纪人。”陶芝芝远远地喊，接着垂下眼眸，“念姐，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是因为那件事情吗？”唐念急切地问：“如果是那件事情，我帮你问一下……”
陶芝芝打断她：“我做了错事，应该受到惩罚，你就让我跟他们走吧。”
唐念一愣，下意识问：“王硕呢？他怎么不管你。”
陶芝芝笑笑，露出久违的笑容：“后来我才发现，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经纪人。”
唐念的心一阵绞痛，看着她主动跳上警车。
……………
车上。
电台低声放着，传出一则轰动全国的新闻。
当红演员陶芝芝涉嫌吸毒被警方逮捕！
司机正觉无聊，听到这则八卦后直接兴奋了：“我靠，不是拍戏啊。陶芝芝长这么漂亮，竟然吸毒。这娱乐圈真乱啊，什么人都有。”
说完，他眼睛一斜，瞄向后视镜：“对吧？”
唐念没搭腔，半侧身子，眼神落在窗外。
司机对她有些好奇，忍不住问：“姑娘，我瞧你看八卦挺起劲儿的。刚从学校叫得车，是老师？”
这次他看见姑娘身子动了动，接着缓缓转头看过来。
“我是娱乐圈的。”唐念面无表情地说。
气氛当即沉默。
司机识趣地闭上嘴。
后座的唐念收回目光，眼底浮起一层沉重。
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这几年光阴。
大学被迫退学，她意志消沉过一年。后来大学同学方回创业，唐念从金融专业转到传统媒体，帮他一起打理公司。
方回是老板，主管经营业务，唐念协助，负责管理所有经济业务。
公司在风风雨雨中走过五载，到今天，才在娱乐圈有了一席之位。
而陶芝芝就是唐念精心打造的艺人之一。
却没想到落得今天这副下场。
………………
两个小时后，车子到达云鼎国际。
云鼎国际位于海市最繁华地段，念响传媒在第十三层。
唐念不常来公司，今天她难得出现，办公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问候声。
“唐总好！”
“唐总好！”
唐念经过，略略点头。
路过会议室时，眼睛却被窗边伫立的少年吸引。
斑驳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映出一层浅浅的光晕。
少年仰着头，不知在遥望什么。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听到了同事们的小声议论。
“唐总这次回来，是专程面试这小伙子的？”
“你们觉得他能留下来吗？”
“就这脸和身材，铁定同意呀！”
原来这就是方回想让她见的人。
…………………
半个小时后，总经理办公室。
唐念将卓子凡的简历扔在茶几上，认真严肃地说：“我不同意。”
“为什么？”方回很惊讶，“以他的外形条件，放眼整个娱乐圈都是数一数二的。”
唐念瞥他一眼：“我要找科班出身的，不想带花瓶。”
“咱们也不能仅凭这一点就否认他吧，娱乐圈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一抓一大把，不见得一定比别人差。”
唐念沉默着不说话，整个人埋进沙发里。
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她比谁都清楚其中诱惑。科班尚且混得辛苦，非科班的需要强大意志力才能坚持。
方回不明白她心中所忧，只是满面愁容地望着她：“念念啊，公司要创新，总归是要招新人的。招大学生也是招，招他也是招，就凭他这条件，咱们也不亏啊。”
“而且上次那个新人捅出的篓子还在呢，眼看广告就要拍了，老艺人们嫌品牌定位低，没人肯接呀。”
唐念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才没耐心在这里听你讲废话。”
她今天之所以去学校，不就是想趁着毕业季为公司换换新鲜血液，顺便治治那些目中无人，漫天要价的老艺人。
“所以我们更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呀。”
唐念不明白他今天为何如此感性，冷声反驳：“那你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别忘了陶芝芝这个前车之鉴。”
陶芝芝涉毒在圈外属于新鲜事，在圈内却早有风声。
念响传媒作为陶芝芝的前东家，唐念作为陶芝芝的前经纪人，最清楚她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他不会的。”方回信誓旦旦保证。
不知哪来的自信。
“还是不行。”唐念态度坚决。
方回眉头紧锁，眼角的鱼尾纹因为满面愁容愈加深刻。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唐总似乎对我有偏见？”
卓子凡倚在门口，眼神懒洋洋望着她。
“你误会了，我对事不对人。”面对他的质问，唐念的语气镇定自如。
“哦？”卓子凡笑眯眯地说：“那唐总怎么没有理由就否定我。”
唐念淡声道：“你不合适。”
卓子凡挑眉，不依不饶地问：“哪儿不合适？”
他外表温柔乖顺，只是慵懒不羁的眼神却暴露出真实本性。
“你能拿出说服我们用你的理由吗？”唐念反问。
她知道对方没有真材实料，自然也讲不出理由。
卓子凡侧耳听着，闻言轻扯了扯嘴角。
他大喇剌走到茶几前，也不管有没有人招呼，直接拖过一把椅子坐下。
当着二人的面掏出手机，打开一份文件，随之手腕轻轻一甩，将手机扔在他们面前。
“凭这个呢？”卓子凡声音淡淡的，难掩傲气。
然而这份傲气在唐念眼中，更像是痞气，和年少不知所谓的轻狂与张扬。
方回拿起手机递给唐念看，上面白纸黑字写了恭喜卓子凡入围公安部明年即将招募和拍摄的大型公益禁毒电影。
这意味着他有机会参加官方筹拍的公益电影，这是普通演员挤破脑袋也进不去的。
方回看完眼睛都亮了，露出欣赏的眼神：“你小子可以啊。”
卓子凡只是懒懒抬眸，云淡风轻地望向唐念。
“念念，现在你也能放心了，这可是被国家背书的演员。你不是一直都想争取李刚导演的新戏，有了这个，还怕什么。”
方回拿着手机，又重复看了好几遍。每看一遍，都会意味深长地看向卓子凡。
唐念收回眼神，思索着。
相比方回激动的模样，她只是身体倚在沙发上，用凌厉到可以穿透人心的眼神望着卓子凡。
“这是明年的项目，还没开始招募，你就获得资格了？”唐念笑起来，“我看你家里条件不错，想必找点人脉，获得这个资格也不是难事吧。”
卓子凡姿态傲慢：“你去试试？”
“那倒不必了，”唐念假笑，“不过您这尊大佛，我们小公司恐怕无福消受。”
卓子凡哼了一声，露出冷笑：“恐怕不是我能力不行，是唐总公报私仇吧？”
唐念笑容消失。
卓子凡：“是不是我以前得罪过你，还记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