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带了一个书童回来，这件事很快整个皇宫都知道。
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是加上人名就很让人惊讶了。
众所周知，二皇子可是当今皇上最宠的孩子，又是孟将军唯一的孙子，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不说，看人也格外挑剔。
之前那样多的书童侍从他不要，居然选了个乞丐陪自己。一时间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都传遍了。
“衣服，饰品……还想要什么？”
江箫看着眼前堆起来的布匹和珠宝，摇摇头。
“二皇子，夫人已经给过了。”
不如说她一到将军府，将军夫人就让人带着她去净身，又给她拿了两件像样的衣服。
府里的仆从不多，和江箫差不多大的更少了，但好歹也是有一两位，衣服也从那儿暂借，将军夫人已经让人去订了。
孟将军和将军夫人就和民间传的一样友好，甚至将军夫人还亲自带了江箫逛了一圈宅邸，完全没有因为江箫的身份而有偏见。
江箫本人对此感觉良好。
比起从前衣不蔽体的生活已经好太多了，至于这些名贵的布匹和珠宝，江箫没什么欲望。
“这有什么，多得是。”周清瑜托着脸颊，一双桃花眼看着江箫，“将军夫人带你逛了一圈了？”
“是。”
他笑了一下，眼眸看向房里其他的仆从。
“你们先出去。”
江箫看着这脸上带着婴儿肥的男孩故意压着嗓子的声音，心里有点好笑。虽然年纪小小，倒还挺有气势的。
屋内的仆从鱼贯而出，像是得了恩赐很快就走干净了。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江箫看到他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抿唇，肉嘟嘟的脸带着稚气，从高椅上跳下来拉住江箫的手，带着她坐到床边。
屋内熏了香，角落里放了暖盆，有点闷。
江箫顺从他的动作坐上床。
这儿没有别人，江箫也没必要守着府内的规矩。
然而他似乎尤嫌不够，又把床帘放下，帘上只能见两个稚子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紧紧握住江箫的手。
“你是我找到的，是我的人。”
江箫：从“劳动合同”上来看是这样的。
看着眼前这个七八岁小孩严肃的脸，江箫心里恍然。
她先前就有在猜测为什么这位二皇子会从人群里选择她。没想到人年纪小小就考虑到身边的人是否忠心这件事。
江箫和他年纪相仿，又和他没有任何利益纠纷，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倒也可以理解。
孟贵妃前不久去世，恐怕这孩子还没从阴影里面走出来，皇帝和将军挑出来的书童相比他都与各自的势力更亲近……
江箫有点来兴趣。
“二皇子，我是将军府的人。”江箫实话实说，带着点逗小孩的意思。
果然就见周清瑜瞪大了眼睛，一双桃花眼都被他瞪成了杏眼。
“你……”周清瑜拧紧眉头，“那也行，但你要和我最好！……我也会对你好！”
“好。”江箫笑起来。
果然还是小孩子，收买人心的手段也这样稚嫩。如果江箫真的是个小乞丐，恐怕听了他的话也不敢相信。
找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人在身边固然很好，但是……不是所有小孩都早熟。
这样大的小孩会因为一颗甜枣忠心于你，大概率也会因为另一颗甜枣或一根棍棒出卖你。这位二皇子显然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得了江箫的话，周清瑜却没有笑起来，拉着江箫的手也越来越紧。
“怎么……”
江箫微愣，就感到手背上落下了一滴温热的泪。
低低的抽泣声似乎害怕被外面的仆从听到，他跪坐在柔软的床上，泪滴大颗大颗落在江箫的手背，又落在被子上点了深色的泪痕。
“那你要陪着我……一直陪我……”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小箫，我没有母亲了……”
小小的周清瑜抬起头，哭得眼睛鼻子红了一大片，他似乎真的已经把江箫当成了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对他来说，自母亲死后他觉得天都变了。他不喜欢那些找来的书童，他们都怕他，他也不喜欢那些大人，那些大人只会讨好他，动不动就跪下的……
他想要的就是一个能陪着他的玩伴，能在这个时候听他说点什么玩伴。
当时他在街上一眼就看中了江箫，也不为别的，就只是单单觉得江箫看他的眼神里没有敬畏，也没有惶恐。即便被他喊出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害怕他。
或者……也没有别的原因，他就是看中了江箫。
江箫抬起手，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得皮包骨的手指给他擦了擦脸。
那天江箫看他就发现他应该是在马车里面偷偷哭过。马车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她撞上他的眼睛时看到的就是他满眼泪光。
所以那时候江箫才想这个二皇子和传闻里面好像不一样，不像个小恶魔，倒像个好哭鬼。
恶魔那个级别，怎么着也得是梦梦那样吧。
现在江箫更加确定了。
这二皇子就像水做的，她给他擦眼泪却越擦越多了。
他哭起来又不怎么做声，就是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眼眶鼻尖都红红的，整个脸蛋看起来就像个刚成熟的水蜜桃。
看得江箫心里慌慌的，等会儿这样出去都不知道怎么和将军还有将军夫人解释。
后面江箫干脆拿了被子一角给他擦眼泪。
她还以为这孩子城府多深呢……
金钱蜜枣收买不了她，倒是快要被二皇子殿下的眼泪收买了。
周清瑜瘪了瘪嘴，推开江箫拿着被子的手，嗓子还哑着。
“好了，我……我不哭了……”
说着又掉了两滴眼泪。
江箫有点苦恼。
她真不太会哄小朋友高兴。
尤其是像清瑜这样不喊不闹，只掉眼泪的小孩。而且……失去亲人的滋味不好受，江箫是明白的。
她绞尽脑汁，也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我也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了……”
周清瑜：“……”
“等等，你别哭了啊。”
眼看着周清瑜的眼泪掉地更凶了，江箫刚放下的被子又拿起来，慌乱地给他擦眼泪。
他被江箫怼过来的被子糊了一脸，干脆放弃挣扎哭出声来，短短的手臂一张就抱住被子和江箫。
闷闷的哭声穿过被子到江箫的耳边，江箫无声地拍了拍他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