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以往，他开口第一句话必定先是质问珊珊早上去了哪里。
强硬，不容置疑。
但这次他克制住了，在等珊珊先开口。
不过，女孩今天平静的有些让人心慌，她坐在那里，像是染了山和树的静默，不见哗然。
沈云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同乌云，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果不其然，他听到了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我和陈彦之，我们在一起了。”珊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沈云峥耳边炸响。
沈云峥感觉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
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可以有很多解答。
他早先看到她和陈彦之在外面牵手。
当时，他可以用很多的理由来解释和骗自己。
但此刻亲口听到珊珊从嘴里说出这句话，却又是另外的一种打击，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
沈云峥从床上直起身子，双手紧紧地抓住床边，指关节泛白，隐忍又痛苦的看着她，眼眶瞬间红了，红色迅速蔓延，眼球也布满了血丝。
看动作是想从病床上下来，他每次一做出这种姿态，都给珊珊一种会受到攻击的感觉，像面对一只正在准备着随时扑过来的猎物，她难免从心到身体都有些防御，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什么叫在一起？到哪一步了？”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来克制住自己只问出这么一句话。
牵过手了，亲过了吗？还是做过什么更进一步的事。
沈云峥满目猩红，仿佛一旦确定陈彦之对珊珊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他下一秒就会拿起屠刀一样。
其实他想杀人，心里的愤怒和嫉妒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原本在珊珊来之前所有准备好的与她好好交谈的措辞，全都抛之脑后。
珊珊不太喜欢他这么问，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冷淡：“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在一起。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没你想的这么龌龊。”
女孩平静冷淡，没有任何情绪，看起来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就像在说我家有几口人那样。
这才是真正让沈云峥感到恐慌的，他太了解闵珊珊。
她只对不在乎的东西没有情绪，得不到她的情绪，说明你在她眼里跟灰尘和垃圾没什么区别。
这一秒钟，他突然宁愿像以前一样，闵珊歇斯底里的和他吵一架，然后不欢而散。这样至少说明他们之间总归还是有些其他感情在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这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真的有些疑惑，不是在控诉。
其实沈云峥一直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变得那么快？
即使是闵珊发现他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完美，也不应该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又喜欢上别人。
珊珊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她干脆一口气说完，打消他的疑惑。
“因为你表里不一，自视甚高，从未以平等和爱人的眼光与我相处甚至交谈。
因为你不尊重我，你想要的不是与你举案齐眉，互相支撑，白头偕老的妻子，你想要一个从身到心都攀附于你，能被你随意拿捏和控制的所有物。
因为你的感情让人失去自我，因为我们之间的爱毁了的只有我，而你可以永远的站在你想在的位置。”
这些话放在这里说，听起来有些乱七八糟。
她和沈云峥之间还远不能到这种程度。她一口气说出来，是知道沈云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等他再长大一点，心态发生变化以后，再回来找她或者想起年少时与她之间的感情，珊珊能说的依然是这些。
从十五岁到三十五岁，这些话能够贯穿沈云峥与她之间所有的爱。
沈云峥眼底的震惊丝毫不比以往任何事情带给他的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没想到这番话能从珊珊嘴里说出来。不过她说的对，每一个字都是这些年他对她感情的真实写照，甚至是他对往后几十年人生规划的完美印证。
沈云峥还以为眼前的这个女孩真的会一无所知一辈子。
原来她都知道。
可又不全是这样的。
沈云峥有那么一秒钟想冲动的说很多话。
想反驳，想解释，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他们之间太扭曲，太复杂。
他无法用情绪和语言表露任何情感。
因为他自己也毫无头绪。
因为他以为，她的眼睛里，永远只会有他一个人。
原来，爱也会半途而废……
那一开始为什么要说喜欢他，他就是这样的人，珊珊说的都对。
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不离远一点？
为什么要跳下泳池去救他？
为什么要从五岁开始就和他形影不离，贯穿了他十几年来没有一丝光亮的生活。
沈云峥又一次感受到了绝望，和以前无数次想自杀一样，浑身遍体，透骨寒彻。
她……不喜欢他了。